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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與經筵日講《易經》4:《解義》與皇家易學
康熙與《易經》
從康熙的學習歷程大概可看出,經典之中,《易經》似乎是康熙的最愛。
在持續四年半的日講課程之後,康熙後來也曾找李光地學生德格勒進講《易經》。三十三年五月七日康熙談到他為何要當庭考試德格勒和熊賜瓚:
李光地曾授德格勒《易經》,李光地請假回籍時,朕召德格勒進內講《易》。
這裡所提到的進講應該是在康熙二十六年,那一年李光地乞假時向康熙面奏說德格勒「學博文優」。不過,德格勒這個人似乎不受康熙信賴。
有一次,因為久旱,康熙命德格勒問筮,得到夬卦。康熙問他如何占解?他說:
澤上於天,將降矣!而卦義五陽決一陰。小人居鼎鉉,故天屯其膏。決去之,即雨。
意思是說,康熙身邊有小人竊居高位,因此上天屯難其膏澤而不下。把這人給決去,自然天降甘霖。康熙覺得很驚愕,回答說:「真的有這種事嗎?」然後德格勒就說這小人就是當權的明珠。後來,就在李光地推薦德格勒之後一個多月,康熙召見德格勒等人在乾清宮進行考試,閱卷完之後說:
朕政暇好讀書,然不輕評論古人。評論古人猶易,評論時人更難。如德格勒每評論時人,朕心不謂然,故召爾等面試。妍媸優劣,今已判然。學問自有分量,毋徒肆議論為也。
過沒多久,德格勒因為私抹起居注一事而遭彈劾,差點因此而受死。而李光地也因此事受到一些牽連。
但無論如何,李光地的易學素養還是受到康熙的肯定與重視的。後來敕命李光地編纂了《周易折中》。
清初另一位有名的易學家為胡煦,著有《卜法詳考》和《周易函書》等。五十一年胡煦中進士時,康熙聽說他通於易理,於乾清宮召見,跟他問河洛理數和卦爻疑義。胡煦於是繪圖進講,康熙稱讚他:「真苦心讀書人也。」
五十三年,康熙敕命編纂《周易折中》,李光地任總裁官,胡煦就這樣被派命為分纂官。
上之所好,下必甚焉。由於康熙好易,科場出題還有文人士子也會刻意投其所好。康熙也因此告誡出題考官,應該避免因此而產生弊端。康熙五十四年正月二十七日甲子,諭大學士九卿等:
科場出題,關係緊要。鄉會經書題目,不拘忌諱,斷不可出熟習常擬之題。朕常講《易》,及修定天文律呂算法諸書,人人皆知,必以此等書擬題。爾等皆係應點考試之官,雖未派定何人,然斷不可以此諸書出題。表題亦不可出修書賜書等類。不然,則人皆可以擬題幸進,實學何由而得?
同日,另一道諭令談到翰林學士的素質問題,康熙這麼說:
朕前日考試翰林,竟有不能詩文之人,詩中有用「習坎」等字者,此因朕素講《易經》,故皆濫用,不計切題與否。
顯然,文人士子都知道康熙喜易,以為投其所好,引個《易經》就可以蒙混,但顯然這招對康熙並不管用。
易學與數學
康熙的讀書興趣,並不僅限於傳統的經史。明末開始的西風東漸,也對康熙有很深的影響。他不只積極將西學引進中國,自己也是努力地汲取西方數學、天文學,以及科學的相關知識,並著手培養中國相關的人才。
也因此,他對於《易經》的看法與傳統儒家顯然有很大的差別。雖然對傳統「象數」易學相當不以為然,但他很贊同易學與數學之間的關聯,甚至將《易經》與西方數學的算法相提並論。而他對於易理的思維方式,也是相當實證的。
康熙精於算術,是有名的。而且,在天文、曆算,測量方面造詣也深。他也從來不吝於在公眾面前展現。例如,康熙三十一年正月四日,他在群臣面前大談如何計算河道閘口的水流量:
算數精密,即河道閘口流水,亦可算晝夜所流分數。其法先量閘口闊狹,計一杪所流幾何,積至一晝夜,則所流多寡,可以數計矣。
說完他又命人取出測日晷表,用御筆畫出中午日影的位置,然後放在乾清門正中央。到了中午,果然日影就毫髮不差地落在所畫之處。
四十九年三月四日,欽天監上奏京城和各省月蝕的分數,康熙說:
朕嘗習演算法,天文地理,靡不詳究。月食三分以上者,例當入奏,不及三分者不奏。此疏言:雲南、四川、兩省月不食。因地之體圓,月之所食,被其所掩而人不見。若以不見之故,而即書不食,則人不知之矣。此所奏糊塗,本發還。著將雲南四川兩省月食被掩之故,另行開明具奏。
康熙五十年二月九日,到和韶屯實地察看河工的康熙,看著看著,就利用自己所學,親自做起土地丈量的事。興緻一來,甚至還實地教起大臣:
上親視儀器,定方向,命諸皇子、大臣等,分釘樁木,以記丈量之處。又於尾處立黃蓋,以為標準。取方儀盤,置於膝上,以尺度量,用針畫記,硃筆點之。算畢,令從尾處丈量,至所插儀器處,其丈尺與所算之數,些微不爽。因諭諸皇子、大臣等曰:「用此可以測量天地,推算日月交食。至此等微事,算之甚易。」因令大學士溫達等,及直隸巡撫趙弘燮至前,諭趙弘燮曰:「爾為巡撫,丈量田地,不可不知。朕將大概示爾知之。」於是量繩二丈,以五尺各為一面,按定四角,指示曰:「辟如此一區,四面各稱。丈量之畝數,俱與繩數相符。但地有犬牙相入,勢不能如此丈量者。則丈量之人,必任意折丈欺誑。有破此弊之法,惟從中橫量一繩,而畝數即出,彼技無所施矣。丈量田地,關係甚大,天下隱匿田地亦不少,但不可搜剔耳。」
由此可見,康熙在數學、天文、測量……的素養,都不是只會紙上談兵,空談理論而已,而是具備實務操作技術,並將這些知識用於政事。
接著他又對大臣說,這些原理,都出自《易經》:
夫算法之理,皆出自《易經》。即西洋算法亦善,原係中國算法,彼稱為「阿爾朱巴爾」。阿爾朱巴爾者,傳自東方之謂也。凡有推算,七九之奇數不能盡悉,十二二十四之偶數,方能盡之。此皆體象十二時二十四氣也。
「阿爾朱巴爾」大致上是當時西方傳進中國的一種代數運算。
說完,康熙又拿出箭矢,畫地作數圈,示諸皇子大臣說:「此即定位之理。雖千萬品類,不能出此。」
隔年,康熙五十一年,有一次他對李光地說:
爾曾以易數與眾講論乎?算法與易數脗合,朕凡閱諸書,必考其實,曾將算法與《朱子全書》對較過,今人看正書者少。
李光地《周易折中》書末附有《易學啟蒙》及《啟蒙附錄》。《啟蒙附錄》主要在闡明易學中的算學,以作為《易學啟蒙》的輔翼。而且,顯然是受到西方幾何學的影響。
康熙之所以努力學習西方數學及科學,是基於登基初期的慘痛覺悟。有一次,他跟皇子們說明,為何他要努力學習算術。《庭訓格言》:
爾等惟知朕算術之精,卻不知我學算之故。朕幼時,欽天監漢官與西洋人不睦,互相參劾,幾至大辟。楊光先、湯若望於午門外,九卿前,當面賭測日影。奈九卿中,無一知其法者。朕思:「己不知,焉能斷人之是非?」因自憤而學焉。今凡入算之法,累輯成書,條分縷析。後之學此者,視此甚易。誰知朕當日苦心研究之難也。
康熙剛親政的時候,輔政大臣鰲拜相當跋扈,掌握著實際大權。康熙三年發生了有名的「曆獄」。楊光先等人誣告湯若望和南懷仁等人的曆法與實際天象不合,以及邪說惑眾、意圖造反等罪名。使得多名欽天監官員因此被凌遲處死。湯若望因為天降異象,受孝莊太皇太后赦免而逃過一死,南懷仁則因此入獄。
《庭訓格言》中康熙則說出當時他看著這場權力惡鬥時的無力感。因此努立向學,苦心研究。當時康熙才十一、二歲大。
親政之後,康熙在八年為此案平反,緊接著又智取了鰲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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