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與經筵日講《易經》1:經筵日講的舉行與《解義》講章的編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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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講易經解義導讀》序

 《日講易經解義》原文


經筵日講的舉行與《解義》講章的編寫

《日講易經解義》是清康熙皇帝命令牛鈕、孫在豐等日講官,將經筵日講《易經》的講章內容編纂而成,是集結清初最頂尖經師所寫成的皇家《易經》課程講義。

中國自古帝王皆有專設的御前經史講座,宋朝開始將其定名為「經筵」。大型經筵為每年春秋二次舉行的大典,而每日舉行的則稱「日講」。

順治早逝,玄燁八歲就登基,隔年改元康熙。康熙雖以好學聞名,但經筵日講之事,大約是在他進入青年期,親政之後才逐漸步上軌道。

重啟經筵日講

康熙二年四月,隨著順治帝陵大事即將完成,福建道御史王鼐上疏請求及時舉行經筵:「請於滿漢詞臣中,擇其老成淵博者,授為講官。將經史有關治道之言,采輯繙譯,以備進講。」這時康熙也才十歲,政事都操持在輔政大臣手上,經筵並沒受到重視。本文出自易學網。

六年,康熙親政之後,吏科給事中藺挺達又上疏:「臣請敕下禮部,詳議講讀之規。取內府所藏世祖章皇帝譯定諸書,擇其深切治理,如五經四書,皆修身治國平天下之道,惟通經而後明理。」但剛開始親政的康熙,似乎仍無暇理會經筵之事。

康熙八年四月十五日,大清正式舉行一場經筵,這可能也是康熙首次聽講《易經》。《清實錄》記載了這場大典:

丁丑,上幸太學。前期一日,於宮中致齋。是日,上具禮服,乘輦。王、貝勒、貝子、公,隨行。陪祀文武各官,先詣文廟丹墀,下序立。上至太學櫺星門外,降輦。由大成中門,步進先師位前,行二跪六叩頭禮。親釋奠畢,駕幸彝倫堂,賜講官坐。滿漢祭酒以次講《易經》,司業講《書經》。四品以下翰林官及五經博士、各執事官、學官、監生,序立聽講畢。宣制曰:「聖人之道,如日中天。講究服膺,用資治理,爾師生其勉之。」宣畢,上還宮。

 

這場經筵大典之後四天,兵科給事中劉如漢上疏報告經筵日講之事:

帝王首務,莫大於視學,莫急於經筵。伏考世祖章皇帝親政之初,躬幸太學,肇舉經筵,煌煌盛典,載在史冊。我皇上睿知聰明,善繼善述,無事不以世祖章皇帝為法。經筵日講,已屢奉諭旨。仰見我皇上尊經重道之至意,請敕禮部,詳考舊章,先行日講,次舉經筵。選擇儒臣,分班進講。

 

世祖章皇帝即順治帝。由上疏可知,康熙的經筵日講,大致繼承順治舊制。本文出自易學網。

這場經筵之後的一個月,康熙智擒輔政大臣鰲拜,開始掌握實權。經筵日講之事,也終於要展開。九年十月十一日,康熙正式下令興辦經筵日講事宜,諭令禮部:

帝王圖治,必稽古典學,以資啟沃之益。經筵日講,允屬大典,宜即舉行。爾部詳察典例,擇吉具儀奏聞。

 

十年四月十日(辛卯),日講讀經終於開始:

庚寅:以初次舉行日講,遣大學士杜立德,告祭先師孔子。

辛卯:命日講官進講。

康熙的經筵日講課程也從此開始步上軌道,形成慣例。當中最特殊的一次,就像是康熙習易的「畢業旅行」。二十三年十一月十八日,日講《易經》課程即將結束,康熙南巡到山東曲阜孔廟祭孔,行三跪九叩禮。祭孔之後,進行經筵大典:

上幸詩禮堂,衍聖公孔毓圻率四氏 子孫行禮畢,監生孔尚任進講《大學》聖經首節。舉人孔尚鉝進講《易經.繫辭》首節。本文出自易學網。

 

康熙似乎特別注重這次的祭孔與經筵大典,《清實錄》以很長的篇幅記載,可謂鉅細靡遺。孔毓圻及金居敬所著《幸魯盛典》記錄了更多的經筵細節與相關文獻,包括孔尚鉝進講的《易經.繫辭》首節「天尊地卑」章講義。

在講經之後,康熙遍覽孔子遺跡,最後並賜衍聖公孔毓圻、五經博士孔毓埏、顏懋衡等,及曲阜縣知縣孔興認,日講四書、易經、書經《解義》各一部。

 

好學而務實的康熙

從《清實錄》可見,康熙對於日講課程非常重視,終其一生,頻繁可見講官的任用與獎勵,幾乎每年都會擇期在課後與講官共宴。無論到那裡,都要有講官跟隨。康熙十二年二月一道諭令中還表示,隔日進講難以滿足他的求學欲望,要求改為每日進講:

朕聽政之暇,即於宮中披閱典籍,殊覺義理無窮,樂此不疲。向來隔日進講,朕心猶然未愜。嗣後爾等須日侍講讀,闡發書旨。為學之功,庶可無間。本文出自易學網。

 

有次在日講結束之後,康熙告訴講官,為何他如此喜愛讀書,手不釋卷:

人心至靈,出入無鄉。一刻不親書冊,此心未免旁騖。朕在宮中,手不釋卷,正為此也。

有時,因事耽擱了日講,康熙不但會自覺虧歉,還會催促日講官快快開講。或者年節時期,本應停講,康熙卻要求日講官不要停講。例如,冬至之後照例要停講,康熙常會要求繼續講課。

再如,康熙二十四年三月十四日,因恭逢康熙「萬壽節 」,講官常書、孫在豐等奏請自十五日至二十一日暫停進講。康熙諭令說:「講書深有益於學問,朕愛聽不倦。前偶爾違和,輟講數日,心尚歉然。朕意欲將《詩經》速速講完,不必停也。」(按:萬壽節即皇帝聖誕,訂為節日。康熙生於公元1654年,陰曆三月十八日。)

原本的日講,依循舊例,皇帝只是聽講。但康熙覺得這並不是最佳講學方式,無益於學問。在康熙十四年四月二十三日諭令講官,未來講學,最後要由他覆講,君臣師生之間要有討論:本文出自易學網。

日講原期有益身心、增長學問。今止講官進講,朕不覆講。但循舊例,日久將成故事,不惟於學問之道無益,亦非所以為法於後世也。嗣後進講時,講官講畢,朕仍覆講。如此互相討論,庶幾有裨實學。

 

甚至有些時候,康熙會親自開講。例如,康熙就曾親講《易經》艮卦與乾卦上九「亢龍有悔」。

其中,「亢龍有悔」似乎讓日講官相當為難,因此在講章中標註為「不應講」的一節。大致在日講講完六十四卦之後,康熙親講該爻,講完並諭令講官,未來講課不應該有任何的禁忌:

亢龍有悔一節,何以注在不應講之列?天道人事,亢則有悔。《易》中所言,無非此理。正宜以此為戒,不必避忌。以後《繫辭》講章,不分應講與不應講,俱以次逐節進講。

 

康熙五十年二月辛巳日經筵上的一段講話,最能表達康熙對經史與經筵的態度:

從來經筵之設,皆帝王留心學問,勤求治理之意。但當期有實益,不可止飾虛文。朕觀前代講筵,人主惟端拱而聽,默無一言。如此,則雖人主不諳文義,臣下亦無由而知之。若明萬曆天啟之時,何嘗不舉行經筵,特存其名耳,何裨實用。朕御極五十年,聽政之暇,勤覽書籍。凡四書五經、《通鑒》、《性理》等書,俱經研究。每儒臣逐日進講,朕輒先為講解一過。遇有一句可疑,一字未協之處,亦即與諸臣反覆討論,期於義理貫通而後已。蓋經筵本係大典,舉行之時,不可以具文視也。本文出自易學網。

 

這場經筵上康熙還親講四書「忠恕違道不遠」一節,《易經》九五「飛龍在天」。講畢,賜大學士、九卿、詹事、及講官等宴。

 

日講與《解義》的成書

康熙的日講《易經》課程是在《四書》及《書經》之後,大約是康熙二十七至三十一歲期間,日講習易時間超過四年半。而《易經》講章的撰寫,則是從日講前一個月就已展開。

康熙十九年四月十日,康熙親御懋勤殿,這一天也是日講《書經》的最後一堂課,講官進講結束之後,康熙發表感想:本文出自易學網。

堯舜禹湯以來,心法治法,具在《尚書》。爾等每日悉心講解,朕孜孜典學,雖不能媲古帝王,而此心朝夕懋勉,未嘗稍懈也。

 

當天,庫勒納隨即上奏:「《書經》應講者已畢,自明日始,當以《易經》進講。」

康熙回答:

朕思經史,俱關治理,自宜進講。爾等可進講《易經》。

 

日講《易經》一直到康熙二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九日講畢。當日,講官常書等上奏:

冬至後,向有停講之例。皇上聖學日新,寒暑無間。今《易經》講義已畢,將進講《詩經》。時值沍寒,應否停講?請旨。本文出自易學網。

 

原本冬至後要停講,但康熙不願休息。《易經》講完之後,還諭令隔天馬上開講《詩經》:

天氣雖寒,朕於宮中煖閣,可以進講。且機務少暇,每日批覽經義,於學問多所裨益,不必停講。

 

《日講易經解義》其實就是以當初康熙的日講講章所編成。牛紐等講官的《進呈疏》說:「臣等於康熙十九年三月十九日奉旨:《易經》講章應行刊刻。」由此來看,《易經》的講章在日講開始之前一個月就已經在編寫,而且在編寫之初就已決定要刊印。

康熙的《解義》序文是在二十二年十二月十八日寫成,二十三年四月二十二牛鈕等進呈刊刻成書。換句話說,該書在日講《易經》結束前一年就已經寫成,撰寫時間總計約三年半。

從《清實錄》中也可看出,康熙對於經學講章的編寫給予很多指導意見。而且,對於講章內容要求精實,不喜歡浮華溢美之辭。

例如,康熙十四年二月十七,經筵講官擬定講章(按:應該是《四書》的《中庸》講章),學士傅達禮進呈。康熙諭曰:

講章內書寫稱頌之言,雖係定例。但凡事俱宜以實,如:「秉至誠而御物,體元善以宜民,固已媲美三王,躋隆二帝。」等語,似屬太過。著改奏。本文出自易學網。

 

十五年二月七日,喇沙里、徐元文奏經筵講章,諭令說:

嗣後經筵講章,稱頌之處,不得過為溢辭。但取切要,有裨實學。其諭各講官知之。

 

康熙不只要求講官文筆必須切要而務實,甚至對內容的邏輯架構與鋪陳,都有具體的指導。

康熙十九年十月二十二,日講《易經》課程已持續約半年。當天在懋勤殿講課,康熙親講《易經》噬嗑卦辭,講官庫勒納、葉方藹等進呈所撰寫的乾坤二卦總論。康熙覽畢之後說:

卦爻之義,原各不同。即如噬嗑一卦,中四爻主用刑者言,初上二爻主受刑者言。每爻各有取義,必得總論發揮,方覺全卦之義了然。諸卦可俱倣此撰進。

 

《日講易經解義》六十四卦註解有一特定的撰寫格式,在卦辭之前的首段註解,類似一卦的前言或總論,一定會把卦、爻義,以及其間的關聯分析清楚。這種撰寫方式,正是康熙此處所言。本文出自易學網。

由此也可看出,《解義》內容架構之所以如此嚴明,條理與脈絡清晰,每卦的卦、爻義定義清楚而切要,都是源自於康熙的嚴格要求與指導。

之後康熙又針對《易經》講章的缺失,諭令講官,接下來要撰寫的《詩經》講章應當避免。不過細讀《易經解義》可看出,這樣的要求應該先前就已經存在:

講章辭取達意,以確切明晰為尚。如本文敷衍太多,則篇末未免重複。大約詮次本文,原在了徹聖賢意旨。而篇末該括數語,又貴闡明理道,務去陳言。朕閱張居正《尚書》、《四書》《直解》,篇末俱精實之義,無泛設之詞。今後所撰《詩經》講章,亦須體要備舉,期於盡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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