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筮列傳】管輅3:射覆論易,預測正始之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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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諸葛原射覆

管輅有個榮辱之交的朋友叫諸葛原。諸葛原字景春,也是個飽學之士。

景春平時也喜歡占卜,和管輅偶爾玩一下射覆。他被調職,要從館陶令改任新興太守,當然不會放過朋友給他辦餞行的機會,這次他特別找了燕子蛋、蜂窠、蜘蛛,蓋起來之後叫管輅射射看。

射覆是大概於漢代開始流行的一種遊戲,出題者把東西蓋在碗下,讓人去猜。猜題者通常會利用《周易》算卦來推測碗中蓋起來的是什麼東西。能夠猜得出的,通常也是在易經占卜上有很精湛的神算能力。

管輅起了卦之後這麼回答:

  • 第一物:含氣須變,依乎宇堂,雄雌以形,翅翼舒張,此燕卵也。
  • 第二物:家室倒縣,門戶眾多,藏精育毒,得秋乃化,此蜂窠也。
  • 第三物,觳觫長足,吐絲成羅,尋網求食,利在昏夜,此蜘蛛也。

在這場餞別會上,有很多喜好高談闊論的賓客,多數人都只聽說管輅善於卜筮、觀星相,不知道他有異於常人的才氣。一開始只是和他聊聊聖人著作的根源等老生常談的問題,然後又講些五帝、三王受命之符等等的。

管輅為景春解釋射覆的一些微妙原理,接著大家又開出戰地,開始「口誅嘴伐」,嘴巴上展開攻城略地,結果眾人不敵,對於管輅的思慮與文彩無不稱奇。

當時清談界中的名嘴蔡元才當著在場的所有人對管輅說:「本來以為你是一隻狗,沒想到竟然是條龍。」

如此通宵達旦,到了隔天,準備要離別的時候,景春依依不捨的說,能不能再玩最後的一場射覆?最後管輅還大談射覆的數理,在場所有觀眾都認為這場論述遠比射覆還要精彩。

最後和管輅離別時,景春以兩件事告戒他:「你呀,這麼愛喝酒,雖然喝得不是太多你還能夠勝任,但這畢竟不好,最好還是節制一些。你有水靈明鏡一般的才華,所看到的事理都非常絕妙,仰觀星相雖然很神奇,但禍害之來有如燈火一樣,一定要謹慎呀!你這樣的聰明才智,悠遊在雲漢之間,不用擔心不會大富大貴。」

管輅說:「喝酒不能走極端,才華也不能窮盡,我會要求自己喝酒要依禮,大智若愚,如此應該不會有災禍了。」

 

徐季龍請射覆,管輅十三項皆中

清河令徐季龍叫人去打獵,請管輅占筮看能不能算出他將會打到什麼獵物。管輅說:

當獲小獸,復非食禽,雖有爪牙,微而不彊,雖有文章,蔚而不明,非虎非雉,其名曰狸。

獵人晚上回來,果然如管輅所言。

季龍取十三項東西,放在大篋子裡,叫管輅射覆看看。

管輅說:這裡面拉哩拉雜的共有十三種物品。

於是他先說有雞蛋,然後還有蠶蛹,一項一項說了出來,最後只有把梳子說成是細梳子的小小偏差而已。

 

與劉邠談論注解《周易》的困難

平原太守劉邠字令元,清和有思理,喜歡《周易》但一直無法精通。

他曾和管輅玩射覆,拿印囊(印章袋)以及山鷄毛,放在器皿裡面讓管輅猜。

管輅揲蓍起卦之後說:

內方外圓,五色成文,含寶守信,出則有章,此印囊也。

高岳巖巖,有鳥朱身,羽翼玄黃,鳴不失晨,此山鷄毛也。

和管輅相見甚歡之下,於是告訴管輅說,他註解《周易》快要完成。

管輅說:今天明府您(指劉邠)勞這個不世之神,經緯如此偉大的道理,實在令人欽佩贊嘆。我認為,注易的急迫,急於水火。但是《周易》注解的清濁,將會流傳萬代,不可不先定下精神,然後才好垂放明析的思慮。自古至今,聽從與採納聖賢之論,但還是沒有《周易》的一分,《周易》怎麼能夠注解。例如,我就不懂,古之聖人為什麼讓乾位於西北,坤位於西南。乾坤是天地之象,天地至大,是神明君父,覆載萬物,生長無首,怎麼會放在這兩個位置和其他六卦並列?乾象彖說:「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統就是屬,是最尊貴的,怎麼會有別位?

劉邠依照《易繫辭》等道理來作注,但一直不得其要。管輅一一反駁,每個問題都分析得很透徹。說:「乾坤是易的祖宗,變化的根源,今天明府您談論清濁有所疑問,有疑就無神,恐怕注解易經不適合。」

於是管輅為他談論八卦,還有爻象的精髓。劉邠有些聽得懂的,都覺得非常微妙,而聽不懂的,卻覺得相當神奇。於是說:「想要註解易經八年,用思勤苦,全年無休還不得安寧。今天聽你一翻雅言,才知道我的才華根本就不及真正的易理,現在開始我可以高枕無憂了。」意思是他已經決定完全放棄注解易經這件事。

劉邠想要跟管輅學射覆,管輅說:「明府既然已對於注解《周易》這件事放空心神了,最好也是和靈蓍斷絕關係。靈蓍,是兩儀的明數,陰陽的幽契,施之於道則可以定天下吉凶,但若用於術那麼盡收的只是天下一些微不足道的細毛纖維。纖微,是無法從事《周易》的。」

劉邠問說:若把易經當作術,這和數很像,我只是想要了解個端倪而已。想要了解,以後我該怎麼做才學得來?

於是劉邠留管輅五天,什麼事都不做,只管一同清談。

劉邠曾經說:數次和何平叔(何晏)談論易經和老莊的道理,至於精神遐流,與化周旋,清若金水,鬱若山林,都無法和管輅你相比。

按:管輅所說的「乾位於西北,坤位於西南」是《說卦》傳所記載的後天八卦方位。事實上「後天八卦」之名是宋儒邵雍之後才有的,而同「後天八卦」之名一起出現的所謂「先天八卦」次序與方位,也是邵雍輾轉傳承自陳摶。在三國時的唯一八卦方位,就是《說卦傳》所記的方位,這個方位和清華簡《筮法》的卦位圖很像,差別只有現今的「離南坎北」清華簡為「羅北勞南」,羅即離卦,勞即坎卦。而乾卦同樣位於西北,坤卦同樣位於西南。

 

噬腊肉遇毒的預測

管輅族兄孝國住在厈丘,管輅前去投靠他,和兩位來訪的客人會面。

客人離去之後,管輅告訴孝國:「這兩人,天庭和口耳之間帶有凶氣,災異變化都已經出現了,兩人的靈魂已經沒有安宅。靈魂將流放到海裡,屍骨歸返家中,沒多久應該會死在一起。」

又說:「厚味腊毒,夭精幽夕。坎為棺槨,兌為喪車。」

「厚味腊毒」典故出自《周易》噬嗑卦六三:「噬腊肉,遇毒。」腊,乾肉。管輅言下之意,兩人將在飲食晏樂之後,夜間乘車遇禍而死。從管輅的言辭來推斷,這卦可能是噬嗑之離,六三爻在互體坎下,爻變之後坎體成兌。

兩人離開之後幾十天,喝醉酒,晚上一起坐車回家,結果拉車的牛受到驚嚇掉到漳河裡去,一起淹死了。

 

自算將舉秀才

當時管輅的鄰里,出外都不用關門的,也不會遭小偷。清河太守華表徵召管輅擔任文學掾。另一說是擔任北黌文學。一時之間,讀書人無不感歎羨慕。

管輅接受州府徵召時,和弟弟季儒一起搭車,到武城西,自己為這事算了一卦,看此事吉凶,便告訴弟弟:「應該會在故城看到三隻貍貓,這樣我才能夠發達顯赫。」到河西故城西城角時,果真見到三隻貍貓蹲在城邊,兄弟兩人看了都很歡喜。果然在正始九年舉秀才。

安平趙孔曜,思考敏捷而相當有見識的一個人,對於管輅有提攜舉薦的管鮑之情。他到郡學裡和管輅見面,說:「你這一肚子墨水,以前死去的人或許找得到有你一半才學的,當今就實在找不出一個可以和你匹配的。今天既然要下凡離俗,就要騰空而飛,翱翔浩瀚蒼天,怎麼可以留在這裡?聽到你的消息,我吃也吃不好。冀州裴使君(裴徽)才理清明,能釋玄虛,每次和他討論易學及老莊之道,都讓人懾服,你應當去那裡呀!」

管輅說:「我又不是四淵裡的龍(乾九四或躍在淵),那有本事讓白晝變陰?你如果有辦法發動東風,興起朝雲,我當然相當樂意。」意思是說,這件事他自己無能為力,只能靠趙孔曜的舉薦。乾九四「或躍在淵」意思為這條龍努力在自我嘗試,《文言傳》說的「或躍在淵,自試也」。

於是趙孔曜找上裴徽,一見面裴徽就問他:「怎麼今天臉色這麼難看?」

趙孔曜說:「我身體沒什麼毛病,不需吃藥。不過,看到清河郡有一匹騏驥良馬,被關在馬廄裡幾年了,離王良伯樂一百八十里,沒機會馳騁天骨,揚起風塵,所以才這麼憔悴。」

裴徽問說:「這匹良馬在那裡?」

孔曜說:「平原管輅,字公明,年三十六,雅性寬大,與世無忌,可謂士雄。仰觀天文的星相功夫,和甘公、石申一樣的神妙。而低頭讀《周易》的精妙程度,則和司馬季主平齊。」

又說,這個人「抱荊山之璞,懷夜光之寶」,但只在清河郡當個北黌文學,實在讓人痛心疾首。

裴徽一聽就說:「就算在大州,也不見得找得到什麼人才。更何況是在小地方呢。這個人我要定了,不能讓騏驥變成凡馬,荊山的美玉變成頑石。」於是馬上就召管輅為文學從事,然後每見一次面,管輅就升一次職:

  • 一相見,清論終日,不覺罷倦。天時大熱,移牀在庭前樹下,乃至雞向晨,然後出。
  • 再相見,便轉為鉅鹿從事。
  • 三見,轉治中。
  • 四見,轉為別駕。
  • 至十月,舉為秀才。

鉅鹿為冀州的一郡,從事則是刺史的佐官。治中也是佐官之一,但主管文書檔案。別駕也是刺史的佐官,主要在刺史巡察時隨行在側輔助刺史。秀才則是由高官向朝廷所舉薦的人才。

管輅跟裴徽告別時,裴徽告訴他:「丁、鄧兩位尚書,有經國的才略,對於物理沒有不精通的。何尚書神明精微,言語極為巧妙,你一定要小心謹慎。他常自稱說,不解易九事(易理中有九事不瞭解的),他一定會拿這九道考古題來考問你。到洛陽,一定要精通這些道理。」

管輅回答說:何尚書看來好像極為巧妙,但以言語巧辯的才華,悠遊於形體的外表,未能深入內在的神妙之處。所謂的深入神妙之處,應當能夠步天元,推陰陽,探玄虛,極幽明,然後才能看盡道體的無窮,沒時間講那細碎的瑣事。如果老是喜歡評論老莊高下,然後又附庸風雅地參雜《周易》的卦爻卦象。像這樣喜歡在瑣碎處辯論,發明一些浮華辭藻,都只能說是有射中箭靶的技巧,不能說有足以破解秋豪的巧妙。如果這易學九事,都是絕妙的義理,那根本就不用勞動思慮。但如果只是談論一些陰陽,這方面我精熟已久。我前往之後,年初應當會有刑罰的大風暴,這場風暴,一定會將一些大樹連根拔起。如果是從乾卦所發動的,一定會有天威展現,這個就不足以拿來做清談的話題了。」

按:甘公、石申為戰國末年的天文學家。《史記‧天官書》:「昔之傳天數者:高辛之前,重、黎...在齊,甘公...魏,石申。」《集解》徐廣:「或曰甘公名德也,本是魯人。」《正義》引《七錄》,甘德為:「楚人,戰國時作《天文星占》八卷。」石申為「魏人,戰國時作《天文》八卷也。」

預測正始之變,何晏及鄧颺將死

何晏,字平叔,是三國時知名的美男子,也是有名的玄學家,和知名的王弼合稱「王何」。他爺爺是東漢末年的大將軍何進。父親早亡,母親則在何家被董卓所滅之後被曹操納為妾,所以曹操就變成了他的繼父,並受到曹操的寵愛。曹操後來並把女兒金鄉公主嫁給何晏。

但曹丕對何晏原本就相當忌諱,所以未加重用。曹睿也不喜歡他的虛浮,一直到曹爽執政之後何晏才受重用。但在司馬懿所發起的高平陵之變裡(又稱正始之變),曹爽被滅族,而親曹爽的何晏也被夷滅三族。

就在正始之變之前,與何晏的一場會面裡,管輅就已預見到何晏的災禍。

十二月二十八日,時任吏部尚書的何平叔宴請管輅,鄧颺也在何晏家裡。

先是談論《周易》九事,九事都說得非常清楚。何晏說:「管君談論陰陽,沒有人是你的對手。」

鄧颺亂入的問說:「你來的時候說擅長《周易》,結果都沒談到《周易》卦爻辭義,為什麼?」

管輅循聲回答說:「善易者不論易也。」何晏笑說:「要言不煩,言簡易賅。」

《荀子‧大略篇》說:「善為易者不占。」不過管輅的易道,正是以占筮而聞名於世,可能因此之故,所以刻意把這句話改為「善易者不論易也」。

談著談著,何晏就請管輅幫忙算卦。

說:知道先生算的卦爻非常神妙,幫我算一卦看看,是否能夠位至三公?

又問說:我連續夢見青蠅數十頭,飛到我的鼻子上。怎麼趕都趕不走,這有什麼涵義嗎?

管輅說:飛翔的鴞是天底下的賤鳥,但當他在森林下吃桑椹時,就會聽進我的美好聲音。何況管輅我不是草木,能敢不對尚書盡忠嗎?以前八元八凱輔佐舜(重華),宣慈惠和。周公輔政成王,不敢懈怠,所以能夠流光六合,萬國咸寧,天下太平,這就是履卦的很好應驗,而不是靠卜筮來揭示的。今天君侯你位高權重,好比偉大的山嶽,氣勢有如雷電,但懷德太少,懼怕威權太多,這完全不是小心翼翼而能夠享有很多福氣的。

又說:鼻子是艮卦,這是所謂的天中之山(按:遯卦之象),所以能夠長遠的守住你的富貴(暗指何晏要知所遯退才能守住富貴)。今天青蠅很臭,然後又集中在鼻子上,位高的人會傾倒(按:巽為臭,為木。艮為鼻,為土。木剋土),心懷輕蔑的豪強恐怕會死亡,一定要想想害盈的數理,盛衰的應驗之期。(按:謙卦彖傳:鬼神害盈而福謙。這裡管輅勸誡何晏要懂得謙虛、謙卑。)所以山在地中就是謙卦,雷在天上的話就是大壯。謙卦說襃多益寡,大壯的話就要非禮不履。(按:這是謙卦和大壯卦的《彖傳》文。對比於前言「天中之山」為鼻子向天,為高傲。這裡的山在地中,鼻子向下,就是謙虛。)沒有損己而不光大,為非作歹而不傷敗的道理。但願君侯能夠向上追隨文王六爻的宗旨,向下思考孔子彖傳的義理,然後三公之位當然可決,青蠅必定驅趕得走。」(按:決者絕也,這裡是建議何晏不要追逐高位,惡運自然不會上身。)

鄧颺說:這都是一些老生常譚而已。

管輅回答說:老生者見不生,常譚者見不譚。

這裡「不生」、「不譚」似乎暗指兩人將死。

何晏則贊歎說:知幾其神乎!古人以為難。交疎吐誠,今人以為難。今君一面盡二難之道,可謂「明德惟馨」。《詩》不云乎:「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意思大概是說,古人以「知幾其神」最為困難,也就是要知道最為微妙的道理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而今人最困難的則是「交疏吐誠」,對著初次見面,關係生疏的人,卻能真誠的吐露心聲。何晏這是稱讚管輅,不但對最微妙的天道看得如此透徹,和關係生疏的何晏,又能夠誠心吐露真情,用心相待。最後引用《詩經》則是表示,會把管輅的建議銘記在心。至於有沒有聽進去?恐怕只有何晏自己心知肚明了。

最後何晏對管輅說:「過完年還要再見你一見。」

不過,管輅內心可能這樣自白:「明年不見了!去死吧!」

管輅回到家之後,把當天的事全都如實告訴他舅舅。舅舅一聽,破口大罵,幹麻把話講得那麼直。

管輅則說:跟死人說話,有什麼好怕的。

舅舅勃然大怒,再罵管輅實在太過狂妄白目,沒大沒小。

新的一年來了,西北起了大風,塵埃蓋天,十幾天之後,就聽到了何晏和鄧颺被殺的消息,這時他的舅舅才終於服了這個外甥。

西北即為乾方,這也是管輅臨行去見何晏時,他對裴徽所預測的:「輅去之後,歲朝當有時刑大風,風必摧破樹木。若發於乾者,必有天威,不足共清譚者。」

舅舅問管輅說:「你去見何晏、鄧颺那一天,看到什麼凶兆?」

管輅說:和災禍的人相會,就懂得神明交錯。和吉人接近,就會知道聖賢求精的奧妙。鄧颺走路時,筋拉不動骨頭,脉控制不住肌肉,人站起來的時候有些傾斜而需要依靠,好像沒手沒腳一樣,這叫作「鬼躁」。而何晏看起來的徵兆則是魂不守舍,血氣沒有顏色,精神錯亂如煙一樣飄浮,面容像槁木一樣,這叫做「鬼幽」。鬼躁的人會被風收走,而鬼幽的人會被火所燒,這是自然的符象,掩蓋不了的。

後來管輅見裴徽,裴徽問他說:何晏一代名士,他的學問實不實在?

管輅說:他的才華就像盆盎(窄口盆)裡面的水,你看得到的水是清的,但所看不到的是濁的。他的精神全都放在學問的廣博上,志不在務學,所以無法成才。想要用盆盎的水來照鑑一整座山,這是不可能的,所以心智就從這裡開始困惑了。他談的老莊,相當取巧,華而不實。說的易經義理,則是溢美而虛偽。如果將他當做上等人才的話這個水實在太淺,水流馬上就斷絕了。如果當做中等人才的話這水流尚稱精細,但也只能獨自流出。我認為何晏是一個沒有什麼功用的人才。

裴徽說:就像你說的,我好幾次與何晏討論老莊還有易學,經常覺得他的言辭妙多於理,但又無法推翻他。但是現在的人全都喜歡他那一套,這讓我更不懂了。今天聽到你這一翻清言,終於全都懂了。

八元八凱

《史記‧五帝本紀》:昔高陽氏有才子八人,世得其利,謂之「八愷」。高辛氏有才子八人,世謂之「八元」。此十六族者,世濟其美,不隕其名。至於堯,堯未能舉。舜舉八愷,使主后土,以揆百事,莫不時序。舉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內平外成。

《索隱》左傳史克對魯宣公曰:「昔高陽氏有才子八人,倉舒、隤皚、檮戭、大臨、尨降、庭堅、仲容、叔達。」左傳:「高辛氏有才子八人,伯奮、仲堪、叔獻、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貍。」

  

鍾毓算生不算死

始輅過魏郡太守鍾毓,共論易義,輅因言「卜可知君生死之日」,毓使筮其生日月,如言無蹉跌。毓大愕然,曰:「君可畏也。死以付天,不以付君。」遂不復筮。毓問輅:「天下當太平否?」輅曰:「方今四九天飛,利見大人,神武升建,王道文明,何憂不平?」毓未解輅言,無幾,曹爽等誅,乃覺寤云。

鍾毓是鍾繇的兒子,鍾繇則是曹魏重臣,也是三國知名書法家,和王羲之齊名。鍾毓的弟弟鍾會則是曹魏時有名的滅蜀大將,年青時與王弼齊名,易學上留下「易無互體」的銘言。

鍾毓與鍾會兄弟兩人在《世說新語》裡面曾留下兩個有趣的故事。

兄弟兩人在當時可算是名人,十三歲時就無人不曉。魏文帝聽說了,於是就叫鍾繇把兩位小朋友帶去讓他看一看。

鍾毓見到魏文帝時嚇得一身汗,文帝問說:「你臉上為什麼這麼多汗?」

鍾毓回答說:「戰戰惶惶,汗出如漿。」

接著問鍾會:「你怎麼不流汗?」

鍾會回答說:「戰戰慄慄,汗不敢出。」說是因為汗嚇到不敢出來了。

又有一次,兄弟兩人趁他老爸午睡時偷喝酒。他老爸其實已經醒了,還發現了,但偷偷觀察這兩隻小兔仔怎麼偷喝酒。

鍾毓先拜之後才喝,而鍾會則直接就喝,拜都不拜。

事後鍾繇問鍾毓說,你為什麼先拜再喝酒,他說:「酒以成禮,不敢不拜。」

又問鍾會,為何喝酒不拜。鍾會說:「偷本非禮,所以不拜。」

由這兩個故事可見,弟弟鍾會較有膽識,又有智謀。而鍾毓則略顯憨直,凡事也較循規蹈矩。

有一次管輅拜訪時任魏郡太守的鍾毓,共同討論《周易》義理。連續問了二十幾個問題,完全都難不倒他。

一聽到管輅說「卜卦可以知道生死之日」,鍾毓很好奇,就請管輅卜筮推算他的生日,結果精準無誤。這讓鍾毓嚇一跳,說:「你實在太可怕了!我的死期要交給上天,不交給你。」所就不再問筮了。

鍾毓又問管輅說:天下會太平嗎?

管輅說:當今是四九天飛,利見大人,神武升建,王道文明,何必憂慮不會太平。」鍾毓當時聽不懂管輅在說什麼。但沒多久,曹爽等人被殺,他才覺得忽然有所領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