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簡《別卦》詳解

少䈞	少又		泰	大	缺	大䈞	啚
觀			謙	介	缺	僕	敓
				少	缺
中		困	帀	妹	缺		訟
		悈	亡		缺		同人
嗹			復	酆	缺		亡孟
	鼑				缺

【卦序說明】

《別卦》原本有八隻竹簡，每支竹簡就是一個經卦，八隻竹簡就是八個經卦。但竹簡少了一個經卦「」。「」或作「勞」卦，即今之坎卦。

《別卦》篇名的由來，是文獻整理者根據《周禮》太卜「掌三易之灋，一曰連山，二曰歸藏，三曰周易。其經卦皆八，其別皆六十有四」的記載而來。「經卦」類似於京房易中八宮卦的「宮卦」概念，差別在於經卦是依上體（上卦）來決定，例如，上卦為倝（乾）者則屬於倝經卦，上卦為羅（離）者為羅經卦。而所謂「別卦」則是從「經卦」再分別（衍生）而出的卦，也就是六十四卦。

八個經卦的順序為倝（乾）、艮、勞（坎）、徠（震）；（坤）、兌、羅（離）、巽的順序排列。也就是父、少男、中男、長男；母、少女、中女、長女的順序。

每一經卦裡的卦序排列，則是依據下卦以倝（乾坤）、艮兌、勞羅（坎離）、徠巽（震巽）排列，但必需把經卦移至經首。也就是父母、少男少女、中男中女、長男長女的順序。這與上卦經卦排序差別在於一個是將相對應的男女配對起來，一個是將男與女區分為兩個群體。

例如艮經卦裡八卦卦序為：艮（上艮下艮）、大䈞（大畜，上艮下乾）、僕（剝，上艮下坤）、（損，上艮下兌）、（蒙，上艮下坎）、（賁，上艮下離）、（頤，上艮下震）、（蠱，上艮下巽）。其上卦都是艮，而下卦的順序為艮、乾坤、（艮）兌、坎離、震巽。由於這是艮經卦，因此艮卦放在經首，其餘各卦再依乾坤六子卦序排列。

清華簡《別卦》的卦序排法和馬王堆出土的帛書完全一致，而且都符合《周禮》「其經卦皆八，其別皆六十有四」的記載，總合之後幾可確定，這才是符合古法的六十四卦卦序排列。相較之下今本《周易》所見的卦序應是後起者，可能是漢儒重新編排的，因此可推斷《序卦傳》不是孔子所作。

不過，如上表所見，相較於帛書，清華簡只有以簡表方式呈現的卦序。《別卦》的表格中並沒有畫出完整卦象，而且起頭的經卦都省略，但可推論出七卦的卦序正是除卻經卦之後依乾坤、艮兌、坎離、震巽排列，而卦象只畫出代表其所屬的經卦，所以其卦序是與帛書完全一致的。

因此可將以上簡表完整呈現成下表：

巽經	羅經	兌經	經	徠經	勞經	艮經	倝經
巽	羅	兌		徠		艮	倝
少䈞	少又		泰	大	需	大䈞	啚
觀			謙	介	比	僕	敓
				少	蹇
中		困	帀	妹	節		訟
		悈	亡		既濟		同人
嗹			復	酆	屯		亡孟
	鼑				井

【卦名簡釋】

倝（乾）經卦

• 倝：即「乾」卦。倝音幹，《說文》：「倝，日始出也。」《象傳》卦名作「健」，帛書作「鍵」。
• 啚：即「否」卦。啚字通鄙，也是鄙的古字，邊鄙之意。帛書作婦。
• 敓：即「遯」卦。遯卦古文中經常也做遁，阜陽簡作椽，帛書作掾，馬國翰《歸藏》及秦簡皆作，上博簡作。敓為奪的古字，帛書本「兌」卦作「奪」。今遯卦清華簡以「敓」為卦名應為音近之假借。
• ：即「履」卦。帛書作禮。歸藏及秦簡皆作履。
• 訟
• 同人
• 亡孟：即「无妄」卦。帛書本作「无孟」。亡通无。馬國翰《歸藏》作母亡（毋亡），上博簡作亡忘。
• ：即「姤」卦。即繫字。帛書作狗，上博簡作敂。

艮經卦

• 艮：帛書作根，《歸藏》作很。
• 大䈞：即「大畜」卦。䈞為篤的古字，即篤厚的意思。䈞《說文》：「厚也，从亯竹聲，讀若篤。」段注：「䈞篤亦古今字，䈞與二郭部竺音義皆同，今字篤行而䈞竺廢矣。公劉毛傳曰：篤，厚也。此謂篤卽竺䈞字也。」帛書作泰蓄，歸藏作大毒畜，上博簡作大，字為上竺下土，即繁化的竺字。
• 僕：即「剝」卦。歸藏也作僕。帛書與秦簡作剝。
• ：即「損」卦。為損的古字。「員」字原本是上口下鼎，後鼎字簡化為貝，與「貞」字上卜下鼎演變為上卜下貝同。攵字邊的甲骨文為手持棍棒，因此「員攵」與「扌員」為異體字。
  
• ：即「蒙」卦。上博簡作「尨」。
• ：即「賁」卦。帛書作「蘩」，與蘩字應為異體字。兩字構造下方分別有「每糸」，字上從雙丰，蘩字上從艸，皆有繁茂之意。
• ：即「頤」卦。疑為頤的異體字或古字。
• ：即「蠱」卦。字疑為「故」的異體字。馬國翰《歸藏》作夜，秦簡作夜或亦。帛書本作箇，箇與固通假，固字《說文》段注：「事之巳然者曰固，卽故之假借字也。」

（坎）經卦

• ：即「坎」卦。帛書作贛，歸藏作犖，秦簡作勞，《說卦》坎為勞卦。、犖應為勞字的假藉。《說文》:「，鬼衣也。」，「犖，駁牛也，从牛，勞省聲」，「勞，劇也。从力，熒省。熒，火燒冂，用力者勞」。
• 勞經卦缺簡。依現今卦名排序應當是：勞、需、比、蹇、節、既濟、屯、井。］

徠（震）經卦

• 徠：即「震」卦。清華簡中震卦有兩種不同的名字，一是徠，二是或。其中徠字原簡作上來下止，由於古字中止、ㄔ、辵（辶）作為部首時經常是不分的，因此該字亦可解譯為今日之徠或逨。或像是震字下方多一口字或日字，古楚字經常比現今文字下方多一贅字，如口、土，或心，因此文獻整理者解譯為「震」字。然而這兩個字很像是「農」或「晨」的異體字。帛書作辰，馬國翰《歸藏》作釐，釐字通萊、來，《前漢·劉向傳》「貽我釐麰」顏師古注：「釐，力之反，又音來。」「釐麰」即「來麰」，瑞麥。
• 大：即「大壯」卦。為藏或贓、贜的古字，同匨。
• 介：即「豫」卦。帛書作餘，馬國翰《歸藏》作分，秦簡作介，上博簡作。
• 少：即「小過」卦。文獻整理者認為是「過」的異體字。《說文》：「化，教行也。」辶字旁古通「行」字，因此應該就是「化」字的繁體化。這在文字發展上相當常見，例如「夬」原為有缺角的玉，後加一玉字邊以「玦」來替代本字。下一卦妹的歸字也是繁體化的另一例證，而旅卦也是加一辶字邊。
• 妹：即歸字，甲骨文中歸字有時亦加辵（辶）字邊。
• ：即「解」卦。上博簡做「糸解」，比原解字多一「糸」字邊。
• 酆：即「豐」卦。帛書《衷》亦作酆。
• ：即「恒」卦。去掉下方的心字為即恒字的異體字，上博簡也作。為字加心之後繁體化。

（坤）經卦：

• ：即「坤」卦。帛書作川，漢代坤卦經常寫作巛，馬國翰《歸藏》作，即寅字。清華簡《筮法》中十天干的「寅」字作，而坤卦作，兩字有所區別。
• 泰：有部份學者將原簡文字解讀為「彘」。
• 謙：帛書作嗛，歸藏作兼。
• ：即「臨」卦。字中有「林」部，帛書作林，馬國翰《歸藏》作林禍。
• 帀：即「師」卦，上博簡也作帀。
• 亡：即「明夷」卦。馬國翰《歸藏》作明。為夷的異體字。
• 復：原簡做辶字旁，但古文中ㄔ、辶字旁經常不分，因此可直接解譯為今復字。
• ：即「升」卦。疑為徵的異體字，與升字音近。帛書作登，歸藏作稱，秦簡作升。《儀禮》鄭玄注：「布八十縷為升，升字當為登。登，成也。今之《禮》皆以登為升，俗誤已行久矣。」

兌經卦：

• 兌：帛書作奪。歸藏及秦簡皆作兌。
• ：即「夬」卦。上博簡作夬。
• ：即「萃」卦。帛書作卒，上博簡作。
• ：即「咸」卦。疑為「欽」的異體字。《別卦》中許多字與今字相較多有贅字邊出現，例如較今字多出辶字旁，或是下方多一心字。上方字形與欽字很像。帛書、馬國翰《歸藏》及上博簡都作欽，秦簡作咸。
• 困：秦簡作囷，上博簡作困。
• 悈：即「革」卦。原簡心在戒字下方，通「戒」，因清華簡《別卦》中多有在今文原字下方多一心字的例子。
• ：即「隨」卦。為覒的異體字，音帽。《說文》：「覒，擇也。从見毛聲，讀若苗。莫袍切。」又覒與規形近，《歸藏》即作規。帛書作隋，上博簡作隓。
• ：即「大過」卦。另小過卦清華簡中作「少」。文獻整理整認為「」為「過」的異體字，但筆者認為更可能為「化」字的繁體化異體字。請見「小」卦說明。

羅（離）經卦：

• 羅：即「離」卦。漢代離、羅兩字相通，揚雄《方言》：「離謂之羅，羅謂之離。」羅即離。帛書亦作羅，秦簡作麗。
• 少又：即「大有」卦。「少又」翻譯作今文通「小有」，「少」即小，「又」即今之「有」或「祐」。秦簡作「右」，右古文通又、有、祐，可作「有」。
• ：即「晉」卦。帛書作溍，秦簡為晉字多草字頭。
• ：即「旅」卦。通旅，為旅字的繁體化，清華簡中亦有其他卦名比今文多出辶字旁的例子，如歸妹的歸。
• ：即「睽」卦。帛書作乖，上博簡作。歸藏作瞿，秦簡作。
• ：即「未濟」卦。同「淒」字。今未濟卦作「淒」，那麼今既濟卦卦名是什麼？由於既濟所屬的勞經卦缺簡，因此無法得知。上博簡未濟卦作「未淒」，而既濟卦與今本同，作「既濟」。《說文》：「淒，雲雨起也。」若以「未濟」卦為「淒」，那麼「既濟」可可解作「霽」。《爾雅‧釋天》：「小雨謂之霡霂，久雨謂之淫，淫謂之霖，濟謂之霽。」《說文》：「霽，雨止也。」段玉裁注：「《釋天》：雨濟謂之霽。濟，古多訓止者，如『厲風濟則衆竅爲虛』是也。許云雨止者，以詁訓字易其本字也。凡止曰濟，雨止則有霽字。《洪範》曰『雨曰濟』，今古文皆如是，是尙書用濟爲霽也。」綜合以上資料，既然今「未濟」卦做「淒」，為雲雨起，開始下雨，那麼「既濟」卦作「濟」或「霽」，為雨停的意思，這是相當合理的。
• ：即「噬嗑」卦。帛書作筮閘，歸藏作筮。
• 鼑：即「鼎」卦。鼑字即貞字。古文中鼎與貞同一字，但貞字有時會在鼎字上方加一卜字以作區分。後來鼎字簡化為貝字，成為上卜下貞。今「員」字也是同樣的演變，員字原本是上口下鼎，後演變簡化為上口下貝成員。秦簡鼎卦作鼒，上才下鼎。

巽經卦：

• 巽：帛書作筭，歸藏亦作巽。
• 少䈞：即「小畜」卦。䈞即篤的古字，篤厚的意思。《說文》：「䈞，厚也，从亯竹聲，讀若篤。」段注：「䈞篤亦古今字，䈞與二郭部竺音義皆同，今字篤行而䈞竺廢矣。公劉毛傳曰：篤，厚也。此謂篤卽竺䈞字也。」帛書作少，歸藏作小毒畜，秦簡作少督。
• 觀：帛書與歸藏皆作觀，秦簡作灌。
• ：即「漸」卦。上博簡作。
• 中：即「中孚」卦。帛書作中復卦，秦簡作中。
• ：即「渙」卦。馬國翰《歸藏》作奐，上博簡作。像是的簡字。
• 嗹：即「家人」卦。原簡左邊篇旁損壞不清，右邊為連。馬國翰《歸藏》作「散家人」，秦簡作「散」。
• ：即「益」卦。為益之異體字，益籀文作。

附：原簡圖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