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宗教尋根之旅

Jack 發表於

 

家鄉這間廟的完成過程中,充滿了奇蹟與驚喜。

寫這篇文章的主要原因是要跟易學網的志工說聲抱歉,大家在易學網號召下忙著輸入易經經典的同時,這個月來我卻將這些經典的整理工作擱置一旁,有點欺騙、背叛大家的感覺。

其中緣由一言難盡,但可看一下這個網站的緣起說明,大概就能明瞭。

這裡再簡單說明:普庵壇是老家村民的信仰中心,近來重建落成,我回家四天參與廟會活動。被村民及耆老的虔誠和所做的事所感動,以及在某些或許可以說是神跡或感應的引導下,我為老家的廟架了網站。當然,架站只是其中一環,更重要的工作其實是要幫這間偏僻鄉下的無名小廟撰寫一些基本資料與文件,希望作為以後的廟史資料;而在撰寫這些資料當中,我又必需做很多基礎的考證研究工作。

另一個原因是因為易卜的許多核心本質和宗教信仰其實都是一個樣。我們常把「求神問卜」相提並論,是因為這都同樣是一種關於信仰的行為與活動。

管理學的荒謬

如果以管理學的角度來分析,我們這間廟的管理委員會成員可說荒謬至極。

我們村不乏能人,出過兩任鄉長(我們鄉有36村),現任鄉長也是我們村的;要說事業有成的更是不計其數,其中更有許多是從事建築營造業的。找他們蓋廟不是最好?在家戶中,也不乏年輕有活力的戶長……

如果用「人」的方式而不是「神」的方式來決定,例如「公平公開」的選舉,或許可以有一個更為合理而狀似堅強的重建委員會。

但是,一切在神明決定下(也就是卜杯),盡是一些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敢做的老人-而且的確許多村民,特別是年輕人,背後都這樣批評,甚至連我對這樣的批評也是很認同的。

但他們都有一個特質:虔誠,誠實,而善良。其中也包括了我的老爸。

在回鄉之前,我是一副只是要回家「看熱鬧」的心態,把老媽一周前就交待「要吃齋」的事丟在腦後,但後來驚覺,我竟然不知不覺真的吃了一周的齋。而有些親朋好友說想去看看什麼叫「開廟門」的,我怕沒什麼好看的節目,會讓人失望,所以還將親友勸退。

但在回到家的那一刻,見到那塊原本荒棄的空地,變成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廟殿,真的讓我肅然起敬。原本心想,這群老人能做出什麼大事業?以為這群老人大概只是蓋一座普通的新廟而已,那知道這是一座相當不同凡響的寶殿。或許,以都市人的眼光來看,這座以近1億蓋成,地基約4百坪的廟沒什麼,但對於我們那種鄉下地方來說,真的是相當了不起的一件事──但祂就在這麼不可思議的荒謬中誕生了。

對我來說,讓我驚訝的奇蹟不只如此。

在幾天的活動過程裡,真的:這些委員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會,也難怪在家鄉時背後聽到一些年輕人在抱怨。像是廟會活動也不知要找人來交管,開廟門現場也不知找義工維持秩序,甚至連友廟來鬥熱鬧也沒準備該有的飲料做答禮……許許多多很基本的事,好像都沒人聞問。

但是,整個事情卻是亂中有序的順利在進行,然後很圓滿的完成了,而且這是我見過最讓我驚豔的廟會。

危險的信仰

 

以宗教之名逞一己之私,唯恐天下不亂,這也是存在的信仰。

但是整個廟會活動並不是全都非常順利與令人愉悅!除了村民背後對於委員會的一些微辭之外,特別是在最後高潮的遶境活動要結束時,發生了一些事。

鄰村的一個私人神壇因為不滿宋江陣路過時未向其神壇禮敬,因此雙方有口角。

該神壇於是挾怨,在遶境隊伍回宮入廟過程中鬧事。他們帶著一批人馬,在廟外主要道路的入口設壇起乩,攔路不讓隊伍過去。一個乩童、再加一個神壇,還有幾位刺龍刺鳳的流氓,就擋在馬路中間,來了一大批荷槍實彈的警察,也拿他們沒辦法!流氓讓善良的村民不知所措,而裝神弄鬼的乩童和神壇則讓拿著步槍的警察也不知如何是好。

最後在我們主委親自前去道歉之下,再加上流氓們在那裡鬧了二、三個小時大概也鬧累了,沒有架可打,事情鬧不下去之外,大概也想找下台階,所以也答應撤下神壇。

但事情沒結束。

最後在我們普庵真人要回鑾入宮時,這群人又到廟前鬧事。那位乩童在我們廟前起乩阻擋我們的乩童還有普庵真人聖駕入廟。

我們廟的道教法官(俗稱的法師)首先以禮相待,以神明的禮節相迎之後,接下來就對它視而不見:我覺得是一種智慧與老練,然後也因此順利讓神明入廟。那群裝神弄鬼的流氓最終還是鬧不起事,不了了之的離開了。

從頭到尾:我們那些善良的村民,只有容忍又容忍。我在想,如果有人逞強鬥狠,那這次廟會大概難以圓滿結束,甚至會留下一個有很大殘缺的遺憾。

 

Pygmalion愛上自己所塑造出的完美女人,因為對維納斯女神的信仰,最終這個雕像變成了一個真實的女人而成為他的妻子。[圖片出自維基百科

畢馬龍效應

信仰的本質是什麼?為何有些事會應驗?當然解釋相當多,信神者自是相信神原本就存在,所以直接以神跡做為解釋。不信神者或許會採用科學上的解釋。

西方心理學有個「畢馬龍效應」(Pygmalion Effect)的理論,認為人會因為「期待效應」,而讓這種期待「自我應驗」,也就是心中所想要的事情成真。例如,你每天說想著會成為博士,或許這樣的期待會自我應驗而成為博士;反之,每天自暴自棄說要變流氓,也會應驗而成為流氓。

有人認為宗教或占卜預言,有時候會「準」,會成真,都是這種「自我期待」、「自我應驗」效應的結果。

這套理論的Pygmalion一辭其實是源自於西臘神話故事,Pygmalion原本是個象牙雕刻家,他雕刻出自己心目中認為最完美女人的雕像之後,愛上了這個雕像,並把她當做真實的愛人,後來他感動了所信仰的維納斯女神而完成了他的願望。

相較之下,個人認為,在對於信仰的描繪上,神話中的畢馬龍更貼切於心理學理論上的。許多我們從理性眼光來盤算,看似荒謬而嗤之以鼻的信仰行為,經常結果證明它一點也不荒謬。老家的這件事,就像「畢馬龍」(Pygmalion)神話故事一樣的神奇,讓我不禁開始有點相信冥冥中存在的神意。

無可否認的,這世界上有很多裝神弄鬼,為逞一己之私欲而設立神壇、道場,到處招搖撞騙的,也有人經營得相當成功,讓神壇及道場甚至富可敵國的。

這些人的「信仰」與我們認為「正信」、「正神」……者一樣,也能夠自證他們的信仰,讓它們應驗。以前我也有個朋友,原是非常理性善良之人,竟然也加入邪教。從這裡,又讓我們看到:信仰也是兩面利刃。所以這裡就產生了一種弔軌──理性與信仰之間該有怎樣的平衡與分野?

信仰和理性的界限

理性與信仰之間,並非許多人所認為的是一種對立,一黑一白的問題。

在我看來,信仰是理性的基礎。

因為「理性」本身也是一種信仰,只有你「相信」邏輯思維時,你才會遵循其指導而行事。而如果你「太過」相信理性、邏輯思維這種東西,而否認了人的情感、直覺、未知…一樣是可以被冠以「迷信」的頭銜:你太迷信理性了。

這世間有許多是理性、思維所無法企及與解釋者,玄遠者如鬼神、生死,近者如文學、藝術等以美學直觀為本質者,甚至在理性思維內,人類對於數學上的「等於」、「大小」、「加法」……等極為簡單的諸多先天觀念由何而來以及其終極存在基礎為何也是自古爭論不斷,所以古希臘的蘇格拉底和柏拉圖只能以這是人在前世的知識來做解釋──而這也成為西方知識論論述上極為經典而歷久彌新的解釋。

幸運的是,在現實生活當中,這些問題並不像哲學的討論那般艱深。《莊子.齊物論》中說:「六合之外,聖人存而不論。」關於信仰中的那段神秘之境,我們或許無法追究其原因,那麼只要持保留態度即可。

而在現實生活上的態度,孔子則說:「未知生,焉知死。」這也有點像凱薩說的:「凱薩的歸凱薩,上帝的歸上帝。」

孔子說的「生」可泛指人現世生活的種種(入世之事),「死」則可泛指鬼神、玄冥六合之外的所有「無稽」者(出世之事,無可考核其真假對錯者)。近在身邊,簡單就可判斷的生活之事,你都無法真心去體會了解,反而把心思全放在無法稽考,沒有根據的事物那裡,那是捨本逐末,捨近求遠。入世之事,自有人類文明與倫理道德的框架,這些都是理性可以處理的;如果有人這些簡單之事都無法讓人信賴,妄論更為玄遠無稽之事,你如何能相信?

信仰乃實踐之事

中醫講氣血,西醫或不知者以為這是無稽之玄學空理。但實際上有練過氣者很清楚那是種實際存在的東西,絕不玄虛。

這個例子也是「實踐」兩字很好的註解。信仰不若知識,知識是可傳授的,信仰卻只能親自去體驗與驗證,而且是無法傳授的。

信仰因為就理上來講它很玄虛,它是無稽的,這些都是事實,所以莊子的「存而不論」是最佳態度。一些有客觀可稽者的科學原理經常有兩派人馬爭得面紅耳赤了,更何況是關於鬼神、易卜、信仰……等等這些玄虛無稽而永遠沒有對錯者?

驗證信仰的唯一方式無它,就是去實踐。道德也是如此。凡人常講「愛」,博愛、兼愛、仁愛、「愛人如己」……;常講善,做好事、說好話、存好心……。凡此種種,若不能做到,就都是騙人而虛假的空理,做到了,那就是實際的存在。

但社會中似有一種風氣,將信仰強諸於他人,強要他人追隨自己之所信,但甚至我們都不知他是否真已實踐其信仰,自證其信仰之為真;道德上則是自己未能履行,而反強諸他人遵循,不能愛人者,反喊著博愛的口號傷人。這讓我想起讀研究所時,有一當代哲學大師的大弟子,也是當代道德哲學的大宗師,每天在寫文章、教學生什麼是道德,什麼是人的自由意志,但竟然自己連他所厭惡的煙癮都戒不掉!其道德的自由意志竟不敵一隻煙!

道德與宗教之荒謬,莫甚於此。凡此都是假宗教、假信仰,假道德。

最後,關於信仰與理性之間該如何平衡?

一方面生活的諸多判斷上,必須開出一個安全的「沙箱」給信仰,不要與現實生活的判斷相混淆,而理性也需給這塊領域一個尊重且不侵犯(也就是莊子的存而不論);另一方面,信仰之奧妙微義,則是應當自己用心去領略,謙卑的當一個虔誠的實踐者,而不是當一個高傲的傳教者。

老師:


此文甚善,真是經點好文,希望能廣為流傳.


老師此文若不投搞到四大報,未免可惜~


讓更多人看到本文不是很好嗎?


又其中三大報已被政治搞的火氣太大,


還是著重於凡人諸事水果日報的好.


 


首先學生看過很多迷信者,


老師文中之事也略看過,


甚者,看過扛神轎的小伙子霸路,不給先過者三字經伺候,


只差沒神轎一丟下來扁人,此乃替天行道乎??


咦...神轎上的神明不知做何感想?


唉!需要咀嚼地方太多,我腦細胞太小就此打住,


如同老師所說,信仰就是實踐.在生活上努力去做,


跟他人口舌之爭是無益之事.


其實很多事都是如此不是嗎?


如跟他人爭論生活習慣,政治傾向,甚至家庭生活教育小孩...


老師是想說,先把自己搞好就對了是嗎^^


非常非常謝謝老師此文,真的受益良多感激不盡~


 

老師:


硬要說有緣,我真的是在行天宮旁的一堆建築工地長大的(幼稚園時期)


雖然很少入廟參拜,但跟旁邊賣香的阿婆還很熟^^


家父也是在其他大醫院覺得沒救後,


因緣下到恩主宮醫院動第二次刀,而多了幾年壽命~


幾年了,現住在中部,很久沒回行天宮拜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