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大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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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下離上〉

大有取居尊得眾之義。六五一陰在上,五陽從之,所有者大,故曰大有。然而成其有之大者,實本於元后之德。君德不剛不足以制事,而過剛則失之嚴;不明不足以燭理,而過明或失之察。必離明乾健,順時而運,乃能制作盡善,治化大行,是德以全乎其勢也。彖故以元亨予之,又欲萬世君臣,膺豐亨豫大之慶,勵持盈保泰之修,是以諸爻多戒詞焉。初則惕以克艱,二則勗以任重。三則勸獻納之忠,嚴小人之辨。四則明分義之大,抑僭偪之嫌,所以儆夫臣者至矣。五必誠孚於下交,威飭乎无備。上必尊賢而不居其有,行順而昭格於天,所以儆夫君者至矣。君臣各有當盡之道,而操用人行政之權,辨是非邪正之實,其道又專屬乎君。故當大有之朝,含畜甚眾。小人雖未即為君子之害,而剛明之主,慮切履霜,不苐天秩天敘,昭典禮之雍容,尤以天命天討,嚴賢奸之進退。此大象所為以遏惡揚善,著應天時行之實歟。

大有,元亨。

此卦乾下離上。離居乾上,火在天上,無所不照,故名為大有。卦辭言,人君當大有之世,德足以致治,則治化四達而元亨也。

文王繫大有彖辭曰:卦象火在天上,萬國九州,皆在其照臨之下,所有為至大也。人主撫有天下,誠出其明健之德以運治,則天下之事各得其理,天下之民各得其所。海宇有熙皡之風,國家有苞桑之固,大有之業可以保之而無虞矣,豈不大善而亨乎。

按:大有之世,天下一統,治化四訖。雖致有,實本於德,而惟德為能治有。豈非王業之盛,必由於王道之隆歟?

《彖》曰:大有,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應之,曰大有。其德剛健而文明,應乎天而時行,是以元亨。

此《彖傳》,是釋大有彖辭,以明人君德足以治有,而致治化之盛也。柔,謂六五。上下,謂五陽。應天,指六五而言。

孔子釋大有彖辭曰:卦之名為大有者,蓋以卦辭六五一陰居尊,而有大中之道。當大有之時,而居尊位,則中亦非尋常之中,而為大中也。惟大中而五陽應之,是上下五陽皆為六五一陰所有也。故彖辭繫之曰「大有」。大有何以元亨?以其德實有以致亨耳。剛健則能勝私,文明則能燭理。故得天位而行天道,則天敘有典,而惇之以時;天秩有禮,而庸之以時。天命有德,而章之以時;天討有罪,而刑之以時。洵乎大善而亨也。

按:大有之所以亨者,不以勢而以德。蓋德之體則剛健文明,德之用則應天時行。盡善盡美如此,是以能成大一統之治耳。

《象》曰: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惡揚善,順天休命。

此《象傳》,是言君子治有之事也。遏,謂遏而絶之。揚,謂揚而顯之也。

孔子釋大有象曰:卦體上離下乾,有火在天上之象。蓋火雖明,若在下則明有所蔽,而不能以及遠。今在天上,則天下萬物,皆在所照之中,故為大有。然所有既大,而無以治之,其間保無釁孽之萌乎?故君子於惡者,小則鞭朴之,大則刑竄之,而惡者遏矣;其於善者,小則奬勸之,大則爵賞之,而善者揚矣。夫君子所以遏人之惡,而揚人之善者,豈一己之私哉?蓋天命本無惡,故五刑五用,天所以討有罪也,則奉天命以遏之;天命本善,故五服五章,天所以命有德也,則奉天命以揚之。遏其所本無,而揚其所固有,正以順天休美之命耳。蓋以賞罰二者,人君統御天下之大權,亦轉移人心之大用。君道既貴能明,又貴能斷,然後可以法天為治,而享大有之盛也歟。

初九,无交害,匪咎。艱則无咎。

《象》曰:大有初九,无交害也。

此一爻是言處盛滿之時,而能盡其道也。交,涉也。

周公繫大有初爻曰:初九當大有之時,以陽居下,則剛有守而好大之志不萌;上無係應,則私未感而有為之氣方銳。是未涉乎驕奢之害,本匪有咎者。然或以為无咎,而以易心處之,未必終於无咎也。蓋貴不期驕而自驕,富不期侈而自侈,既驕且侈,鮮不及矣。故必持盈守滿,而艱難以處之,然後可以无咎耳。

孔子釋初象曰:所有既大,似有涉害之理。今以大有之初,而以九居之,則剛毅之德足以有守,是以得免於害耳。甚矣!處有者之當慎也。蓋聖人作易,教人以戒謹恐懼之學,無有以為易而可忽者。故雖天下至易之事,亦必以至難之心處之。庶幾時時克念,不至以侈肆取咎也哉。

九二,大車以載,有攸往,无咎。

《象》曰:大車以載,積中不敗也。

此一爻是言,人臣才德之大,而能當重任也。剛中在下,故為大車。得應乎上,故為以載。

周公繫大有二爻曰:人臣遇君,非才德無以致用,非柄用無以見能。九二剛中在下,而得應乎上,是才德獨茂,而為君所委任者,為大車以載之象。則既有是德,而又得是君,如是往而任天下之事,自能成功而免責矣。无咎之道也。

孔子釋二象曰:所謂「大車以載」者,豈徒負載之多乎?以其有積中之實德,足以任重,而不致於敗事也。

按:二剛健居中而應五,才德兼隆,得君行道,乃僅得无咎,僅得不敗。而不曰吉亨者,以見處大有之難,而人臣任事之不易也。古之當此者,伊傅周召其人乎。

九三,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弗克。

《象》曰: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害也。

此一爻是美公侯之君子以勸忠,而戒公侯之小人以垂訓也。亨,謂朝獻也。

周公繫大有三爻曰:九三居下之上,有剛正之德,公侯之賢者也。上有六五之君虛中以下之,是以公而朝獻於天子。或先事而為治有之規,或後事而陳保有之道。隨其所有以為貢獻,而被晉接之榮,為用亨于天子之象。夫三為人君所賢,而得朝獻於君者,以有剛正之德也。若公侯中之小人,則無剛正之德,不能如九三之用亨矣。

孔子釋三象曰:公之用亨于天子者,以君子則有嘉謨嘉猷之告,論思獻納之誠,故能用亨于天子。若小人則貢諛容悅,惑君志而禍國家,必至于害也。自古諸侯能守臣節而忠順奉上者,則蕃養其眾以為王之屏翰*,豐殖其財以待上之徵賦。若小人處之,則不知為臣奉上之道。至民眾財豐,則反擅其富强而益為不順。故聖人於君子小人之防,嚴為分别如此。

【今注】

屏翰:屏藩、屏障。翰通幹,屏翰即屏藩與主幹的意思。《詩經.小雅.桑扈》:「之屏之翰,百辟為憲。」《詩經.大雅.嵩高》:「維申及甫,維周之翰。四國於蕃,四方於宣。」《爾雅.釋詁》:「翰,榦也。」

九四,匪其彭,无咎。

《象》曰:匪其彭无咎,明辨晢也*。

此一爻是為人臣處極盛之時,而訓之以自全之道也。彭,盛貌。晢,明也。

周公繫大有四爻曰:大臣當極盛之時,不可無善全之識。九四以剛而近柔中之君,權勢既盛,似有僭偪之嫌。幸其處柔而能深自抑損,權重而不以權自恣,勢盛而不以勢自矜,是盛而不敢極其盛,為匪其彭焉,如是可免於咎矣。

孔子釋四象曰:所謂「匪其彭无咎」者,四之所處,已挾震主之威,今乃得免於咎者,深知君尊臣卑之義,虧盈益謙之理,由明辨之晢而能然耳。使明或稍昧,矜功挾權以陵轢*其上,能無凶乎?為大臣者不可不知此義也。蓋人臣位高權隆,苟非於利害之幾,盈謙之理,辨之甚晢,鮮有不侈然自大,以至凶於家、害於國者。此在為臣者固不可不戒,而人君亦當深思豫防,使上下無相偪之嫌。如漢光武不令功臣預政,宋藝祖之解諸將兵權,則損抑之正所以保全之耳。

【今注】

明辨晢:「晢」或作「晳」,晳通皙,《說文》:「皙,人色白也。」「晢,昭晣,明也。从日折聲。」

陵轢:轢音歷,蹧蹋、踐踏的意思,《說文》:「車所踐也。」陵轢,欺壓踐蹋。

六五,厥孚交如,威如,吉。

《象》曰:厥孚交如,信以發志也。威如之吉,易而无備也。

此一爻是明君道當恩威並用,始能保其所有也。孚,謂以誠任人。交如,謂人以誠歸我。

周公繫大有五爻曰:六五當大有之世,虛己以應九二之賢,是上以誠信孚於下也。上孚於下,則下孚於上,由是上下歸之,為厥孚交如之象。然君道貴剛,太柔則廢,故又當濟之以威,使恩威兼盡,可以保其所有而不墜則吉也。

孔子釋五象曰:所謂「厥孚交如」者,蓋上下皆有孚信之志,而推原其本,惟六五在上之孚信有以發之,故能使上下之交孚耳。所謂「威如之吉」者,以君道太柔,則人將玩易而無畏備之心。以威濟之,則寬厚之中仍有剛制之用,庶上下交孚,而無慢易之失也。大抵帝王之治,恩威並濟。漢史臣贊宣帝「信賞必罰,吏稱其職,民安其業」,元帝「牽制文義,優柔不斷,孝宣之業衰焉」。此足以見帝王之所尚矣。

上九,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象》曰:大有上吉,自天祐也。

此一爻是明尚賢致治而蒙天祐也。

周公繫大有上爻曰:上九當大有之世,以剛居上,而能下從六五,信之極篤而用之極專。其謙退如此,是以滿而不溢,合乎天而自天祐之也。既得天祐,則吉無不利,而得以享其大有之慶矣。

孔子釋上爻曰:大有在上而得吉者,豈倖致與?蓋賢者,天之所生,惟尚賢之盛德,有以格天,故能合於天而得天之眷祐也。天豈私祐上九者哉!

按:大有之世,萬國皆已來王,四海皆已無虞,正當盈滿之時。人主處此,必至以泰寜自負,而來簡賢慢士之失者。今乃能尚賢如此,誠人主之盛德,帝王之極則也。此爻所以獨盡善其辭歟。

 

日講易經解義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