夬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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夬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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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經傳集解卷二十二

宋 林栗 撰

《序卦》曰:益而不已必決,故受之以夬,夬者決也。

夬之成卦,益之變也。自益之夬,震變為乾,巽反為兌,一陰五陽而成也。夫所以為益者,損上而益下也。益而不已,則上九之兌乘乎九五之尊。兌,澤也,五天位也。澤上於天,其勢必決,故取二爻之象以為一卦之體,然後澤上於天著見於外,而夬之形成矣。昔夫子觀欹器,喟然嘆曰:「夫物烏有滿而不覆者哉!」然則益之上九,求益而不已,是以決而去之,兌反居四,從天而下也。

夬,揚于王庭,孚號有厲。告自邑,不利即戎,利有攸往。

《彖》曰:夬,決也。剛決柔也。健而說,決而和,揚于王庭,柔乘五剛也。孚號有厲,其危乃光也。告自邑,不利即戎,所尚乃窮也。利有攸往,剛長乃終也。

下乾上兌,成卦曰夬者,自初至三皆為乾,而四乃兌也。乾為天,兌為澤。乾者陽之至尊,兌者陰之至卑。莫高乎天,莫下乎澤,今而反之,澤上於天,未有不決者也。PPP乾為金兌亦為金兌澤中之金有頑鑛之氣而乾之為金精明堅剛柔粹者也以頑鑛之金而乘堅剛之利未有不決者也故曰夬決也剛決柔也五陽而決一陰是以謂之夬也陽自復臨泰壯浸長而消陰至夬而後決也或曰五陰消陽謂之剝五陽消陰謂之夬其義何也曰剝剝也剝果謂之剝剝廬謂之剝山附於地謂之剝凡此者皆物宜在上者也剝而落之是以謂之剝也夬決也決水謂之決決癰疽謂之決澤上於天謂之決凡此者皆物宜在下者也決而潰之是以謂之夬也故子曰健而說決而和乾健也兌說也内健則不挫外說則不爭健以為決說以為和君子之治小人也順其勢而利導之若決積水於千仞之上功成而无後患者健而說決而和故也夬揚于王庭孚號有厲告自邑不利即戎利有攸往何謂也曰九五天位也王者之象也庭外虛也九五為王宫故上六有王庭之象揚播也上六為巽巽為風為號令故有揚庭孚號之象所以揚于王庭者以五陽進而一陰乘之也陽為君子陰為小人一小人而乘眾君子其義不可以不決也小人一而君子眾其勢則可以決之矣是故揚于王庭正明其罪而決之也孚信也厲危也君子至眾小人至寡雖曰可決有危道焉何則上下无陽則一陽者眾陰之所求也上下无陰則一陰者眾陽之所與也今上六之陰雖處至窮之勢然九五與之為比九三與之為應九四與之同體其免於係累者獨初九九二耳初九九二遠於上六雖欲決之其勢有所不及彼三陽者苟或陰為之主其危不亦近乎然夬之諸陽皆體乾健之德其肯係累於小人而隳君子之朋哉故曰有厲曰有戎曰有凶有之為言不必然之辭也五陽相信而不忘於號令知其危而戒之斯有萬全之勢而無一跌之虞矣邑内也戎外也九二之惕號告自邑者也九五之夬夬即戎者也夫以五陽而決一陰有百勝而無一敗自常情觀之宜若無足憂者然薰狐有鑿城之嫌灼蠧有焚木之慮鳥獸之窮猶能攫搏而况於人乎是故勞心以務外者不若治内而外自平窮兵以服遠者不若修近而遠自至舜舞干而苗格文王修教而崇降此告自邑不利即戎之義也然則利有攸往何謂也曰兵法所謂歸師勿遏圍城必闕者豈將縱舎之而已乎蓋優游寛緩而取之耳夫君子之心未嘗不欲天下皆君子也不幸而小人在上託附於至尊而乘君子之隙擊之則懼於不勝而反受其禍舎之則小人不除常在君側未有不害治者也是以夬之君子夙夜危懼更相儆戒常若寇至茍吾黨之志堅而不可動則小人自當退聴革心易慮化為君子矣茍為不然然後揚于王庭決而去之所以為健而說決而和不利即戎利有攸往者也故子曰揚于王庭柔乘五剛也孚號有厲有危乃光也告自邑不利即戎所尚乃窮也利有攸往剛長乃終也其危與否之九五其亡之義同當夬之時尚於剛決茍専其所尚能剛而不能柔乃取窮之道也小人雖不可不防而君子之道不可以不長是以利有攸往由夬而為乾則剛長之終也可不務乎。

象曰澤上於天夬君子以施祿及下居德則忌。

澤者兌也天者乾也澤无在天上之理而此象言之者謂澤之氣上蒸于天也澤蒸于天勢无不決必將降而為雨也君子者民之所望以為膏澤者也既已得時得位在王庭矣又可吝其澤而不施乎故用夬之象施祿以及下則自天而降沛然无不被矣然澤之為雨天之施也君子之及物人主之德也若居而有之是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也以兌而乘乾以六而乘五其能以久安乎故曰君子以施祿及下居德則忌也或曰需之象曰雲上於天需雲者坎也坎為水為雨不曰雨不曰水而謂之雲不曰夬而謂之需何也曰坎流水也兌止水也為其流也故或為雨或為雲為其止也故為澤而已雲之在天流行散徙未必皆為雨也是以謂之需也澤之在天有下而已雖欲不雨其可得乎是以謂之夬也所以然者陰陽和而後雨坎之從乾皆陽也是以雲而未雨也兌之從乾則剛下柔上矣膏澤之降不亦宜乎。

雜卦曰夬決也剛決柔也君子道長小人道憂也夬之為卦以五剛一柔而成其在六爻以君子決小人為義不曰君子道長小人道消而曰小人道憂者此聖人之深旨也雜卦六十二皆一辭而已蓋有合兩卦而言之者獨夬姤疑於辭費夬之四言又係於雜卦之末其辭非隱奥難曉學者可以不問而知故莫肯深考以為偶然而已可不惜哉夫以五剛而決一柔君子之道可謂長矣而小人之道其窮若此能勿憂乎我盛而長則無意外之慮彼窮而憂則有先事之防然則以五剛而決一柔吾未知勝負之所在也樂毅破齊下七十餘城所未下者莒即墨二城耳夫差破越盡有其地以甲楯五千棲之於會稽然即墨終以破齊而復燕會稽終以滅呉而霸越是皆窮而憂者也齊湣之敗夫差之亡皆百勝而無憂者也可不懼哉是以聖人於夬之六爻未嘗不丁寧而儆戒之初九有不勝之咎九二有莫夜之戎九三有壯頄之凶九四有无膚之悔九五有莧陸之咎上六有无號之凶者誠以我盛而長彼窮而憂故也是故夬之君子不患其不剛而患其不能柔也不患其不健而患其不能說也不患其不決而患其不能和也不患其不往而患其即戎也是故夬之六爻以剛居柔者處夬之善者也以剛居剛者志於夬而已聖人之所甚懼也然初九最遠於上六不往則无咎矣九三與上六為應遇雨則无咎矣九五切近於上六中行則无咎矣惟九二之惕號九四之次且乃為善也或曰雜卦之義既得聞矣敢問係於諸卦之未亦有其說歟曰此彖之所謂不利即戎利有攸往者也不利即戎故丁寧諄復不以為煩利有攸往故係於諸卦之末明其一變而遂為乾也聖人之旨可不究歟。

初九壯于前趾往不勝為咎象曰不勝而往咎也初九乾也以陽居剛而在下卦之下上无其應而承於九二二亦乾也故曰壯于前趾趾所以行也壯趾則欲行而已乾健也剛亦健也以剛居剛以健濟健有進而已聖人之所以戒之也故曰往不勝為咎夬之諸爻大率與壯相類所以異者大壯四陽夬五陽耳大壯之初九曰壯于趾者以初在下故謂之趾也而又益以一陽故夬之初九曰壯于前趾明其勢益强則其志益鋭也然五陽之勢足以決一陰而无疑所以朝夕儆戒而莫敢先動者有所待焉而初九處最遠之地居最下之位以欲進之心持必決之志不量其力不度其時往而不勝是自為其咎者也非不幸也慶厯中仁宗進用韓琦杜衍范仲淹富弼在政府歐陽修余靖王素蔡襄為諫官夏竦羅樞密使魯人石介作聖德頌指言忠邪之辨當此之時可謂夬之世矣然介卒以不克而斥死於遠方身沒而幾有斵棺之禍自是朋黨之論始興而君子小人迭為勝負矣介之無成非不幸也自為之咎也時韓范二公自陜入覲聞介此頌歎曰天下事正坐此輩壊却若二公者可謂中行之君子矣故子曰不勝而往咎也昔之觀人者觀其邪正而不要其窮達論事者論其是非而不計其成敗夫豈以不勝而為其咎也哉蓋君子之舉也見可而進知難而退初九以必不勝之勢而僥幸於不可成之功此其所以戒之也。

九二惕號莫夜有戎勿恤象曰有戎勿恤得中道也九二乾也以陽居柔而在下卦之中上无其應而承於九三三亦乾也故曰惕號莫夜有戎勿恤惕者危懼之貌也號儆戒之辭也莫夜者人情懈怠之時而事變不測之際也有戎者未必然之辭也勿恤者甚之之辭也夫乾天下之至健也德行常易以知險而九二居中得剛柔之節明得喪之理故能憂懼而儆戒以為莫夜之間將有寇戎乘吾之隙其可以勿恤乎易以下卦為晝上卦為夜故九二之視九四有莫夜之象猶乾之夕惕也三與上為應四與上同體則有戎之恤不亦宜乎故子曰有戎勿恤得中道也。

九三壯于頄有凶君子夬夬獨行遇雨若濡有愠无咎象曰君子夬夬終无咎也。

九三下體為乾上體亦為乾以陽居剛而在下卦之上應乎上六之巽故曰壯于頄有凶頄顴骨也壯之見于面者也三以陽居剛而在下卦之上故有壯頄之象書曰爾无忿疾于頑語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君子剛中而柔外无怨而无惡故能使小人革心而順服今九三與上六為應而乃見其壯於顔面之間則小人懼矣小人懼則將畜其忿戾以致毒于我蜂蠆有之而況人乎二之有凶固其宜也故曰君子夬夬獨行遇雨若濡有愠无咎夬夬也夬夬者決之又決也為其一爻而有重乾之象是以謂之夬夬也雨陰陽和也諸陽莫應於上六而九三獨應之又有乾巽之合是以謂之獨行而遇雨也獨行而遇雨宜若濡矣然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凟磨而不磷涅而不緇雖遇雨若濡而實未嘗濡也夫君子之與小人如冰炭之不相入也君子之欲去小人猶小人之欲无君子也故詩曰憂心悄悄愠于羣小今以五陽而決一陰而九三之君子與之為應其不濡者幾希矣則其同類之愠不亦宜乎然君子之勢如此其盛小人之黨如彼其衰而九三以重剛之體懐夬夬之心豈將捨此而從彼哉將以釋其忿戾之情而開其柔服之意不得不如是耳由是言之愠之者過也非九三之咎也不忍於遇雨之愠而寧受壯頄之凶斯為咎矣故子曰君子夬夬終无咎也。

九四臀无膚其行次且牽羊悔亡聞言不信象曰其行次且位不當也聞言不信聰不明也。

九四下體為乾上體為兌以陽居柔而在上卦之下下无其應而承於九五之乾連於上六之巽故曰臀无膚其行次且臀體之末也陽為賓陰為虛四與五上同體四五皆陽而上為陰是四之臀无膚也臀无膚而位不當故其行次且然處則不安行則不進也夬之五陽惟二四居柔二遠於上而近之又與之同體至于次且其行則四之操心危而慮患深矣故曰牽羊悔亡聞言不信四體兌兌為羊上體巽巽為繩故有牽羊之象兌為口舌巽為不果故有聞言不信之象羊很而喜觸者也以陽五而決一陰有餘力矣何至于觸藩而自羸其角也哉為其同體而牽去其羊斯无悔矣大壯之悔亡亦猶是也四之牽羊也豈徒然而已將至誠惻怛而致其教戒焉使其革心而為善也君子又何求哉然上六陰柔聞其言而不能信至於惡積而不可揜罪大而不可解然後揚于王庭與眾棄之此小人之所以甘心於鈇鉞而无所歸怨者也故曰健而說決而和九四之謂矣故曰其行次且位不當也聞言不信聰不明也。

九五莧陸夬夬中行无咎象曰中行无咎中未光也九五乾也以陽居剛而在上卦之中下无其應而承於上六之巽故曰莧陸夬夬莧陸草名柔脆易折之物也乾為金巽為蕃鮮故有莧陸夬夬之象夬夬者決之又決者也以莧陸之柔折而拔之易耳何至于決之又決乎夫九五者陽之至盛者也上六者陰之至窮者也以至剛而決至柔以至盛而決至衰譬猶以精金利器決柔脆之草決而不中則或傷之已荆山之玉不以投鼠隋侯之珠不以彈雀以九五之金決上六之莧何以異於是唐太宗之征高麗文宗之誅宦官是也所以然者為其不圖萬全之功而僥倖於一戰之勝彖之所謂不利即戎者也故曰中行无咎中未光也夫極剛健而以中行之宜其光明而不疚矣今也用於莧陸至於夬夬僅能无咎而已此其所以為未光者歟子曰孚號有厲其危乃光也則五之即戎未光宜矣或曰九三一爻而有重剛之象是以著夬夬之辭五之為乾一而已其係之夬夬何也曰五天位也乾為天是亦重乾之象矣飛龍在天亦猶是也。

上六无號終有凶象曰无號之凶終不可長也。

上六巽也以陰居柔而在上卦之上應乎九三而乘於九五二爻皆乾也故曰无號終有凶號有二有揚庭之號有儆戒之號乾為健巽為號人情常謹於始而怠於終敬其大而忽其小畏其所難而蔑其所易陽之盛至於九五陰之窮極於上六則向之惕號者有時而怠矣故戒之曰无號終有凶言儆戒之不可忘也夬之諸爻皆警戒之意至于上六夬之終也小人之罪既已著明矣茍无揚庭之號以正其典刑是又養寇而遺患者也故曰无號終有凶言事機之不可失也桓彦範不殺武三思以為杌上肉耳此則无號之凶也故子曰无號之凶終不可長也一日之長為姤為遯為剝為否凶之漸也可畏哉聖人之愛君子而憂小人至矣 。

序卦曰夬者決也決必有遇故受之以姤姤者遇也姤之成卦夬之反也自夬之姤乾反居上兌反為巽初上相易而成卦也乾反居上則剛長之極矣兌反為巽則柔服之甚矣剛長之極而柔伏之甚此小人之所以遇君子也夫陰陽相求物之情也剛柔相推時之運也窮於上必反於下決於此遇於彼自然之理也陽之用事極於季夏一陰相遇而秋矣是故夏秋之交為陽盛而陰伏是其所以遇之然一陽為復一陰為姤終則復始剛柔相遇則同也陽謂之復陰謂之姤何也曰陽復於艮萬物歸根復命之時也陰遇于坤萬物著見之時也乾之從巽必出乎兌巽之從乾必出乎離然後相遇于坤坤者申也孟秋之月也夫是以謂之姤也若復之坤震則不相遇矣坤土也艮亦土也艮反於土動而成震夫是以謂之復也聖人内剛而外柔内君子而外小人以陽為主陰為客故陽來謂之復而陰來謂之姤也夫豈特聖人之心然哉亦本於天地自然之理而已矣。

姤女壯勿用取女彖曰姤遇也柔遇剛也勿用取女不可與長也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也剛遇中正天下大行也姤之時義大矣哉。

下巽上乾成卦曰姤者初為巽自二以往皆為乾乾健也上健而下巽斯以為遇巽巽也乎曰未也乾西北也巽東南也東南西北横亘相直是以謂之遇也乾之從巽必出乎兌巽之從乾必出乎離然後相遇於坤坤者申也陽之終陰之始相遇於未申之間是以有天地相遇之象而其卦為姤也乾為金巽為木陽金陰水相得而有合是以謂之遇也故子曰姤遇也柔遇剛也說者皆以一柔而遇五剛斯謂之姤愚謂一柔而遇五剛爭寵之道也而何遇之云乎謂夫一陰方來始與陽遇是以謂之姤也姤女壯勿用取女何謂也曰巽長女也卦唯一陰為主於内五陽皆欲求之壯甚也姤之言遇也詩云邂逅相遇是也不待其配遇人而合不可取之女也然而天地不相遇則品物不章君臣不相遇則政化不行所惡於遇者非惡其合也惡其長也婦人之義從一而終使初六之遇九二遂止而不往則如姤之象復何尤哉為其一柔而五剛既遇不已又舎而之他惟其所遇剛不能制是以不可取也故子曰勿用取女不可與長也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也剛遇中正天下大行也剛雖遇柔而不失其中正則風行天下无乎不被矣故又賛之曰姤之時義大矣哉一陰之來雖有消陽之漸然遇之以中正則順伏而无違教化之行民用和睦姤之時義斯為大矣說者以剛遇中正為二五之遇是謂執文害辭失所謂柔遇剛之義矣。

象曰天下有風姤后以施命誥四方。

天者乾也風者巽也風也者天之號令也風行天下其施命誥四方之象乎是故夬之上九風行天上則曰揚于王庭姤之初六風行天下則曰后以施命誥四方也或曰然則風行天上其卦為小畜何也曰小畜之巽在四而九五乘之是以為懿文德密雲而不雨也夬之巽在上而乘乎九五矣雖欲畜之其可得乎是以謂揚于王庭施祿以及下也。

雜卦曰姤遇也柔遇剛也。

姤之為卦以一柔五剛而成其在六爻以柔遇剛為義夬彖既言之矣雜卦又申言之不幾於贅乎曰彖也者一卦之義也雜也者六爻之義也彖與爻同聖人不以强而别爻與彖異聖人不以茍而合至于夬姤之義觀其彖則見其爻觀其爻則知其彖是以重復其辭而不以為煩也或曰若是則一辭而足矣既謂之遇而又曰柔遇剛也豈非贅與曰易之言遇多矣有剛柔相遇者同人之二五師克相遇是也有以剛遇剛者睽之初九遇元夫是也有以柔遇柔者小過之六二遇其妣遇其臣是也有以剛遇柔者豐之初九遇其配主九四遇其夷主是也若曰遇而已矣安知非二五之相遇乎故曰姤遇也柔遇剛也豈是得已而不已哉初六係柅而貞吉九二包魚而无咎者以其遇之也九三有次且之厲九四有无魚之凶九五有包瓜之隕上九有上窮之吝者為其不遇而求之也然姤之陽以剛居柔者志在於遇以剛居剛者无意遇之矣九三九五无意于求之遇故為次且為含章九四上九志在於遇故凶吝隨之矣此初六之辭所以兼言有攸往見凶者也。

初六係于金柅貞吉有攸往見凶羸豕孚蹢躅象曰係于金柅柔道牽也。

初六巽也以陰居剛而在一卦之下應乎九四而遇於九二二爻皆乾也故曰係于金柅貞吉柅或作擟說者曰絡絲跌也青齊謂之柅以金為之取其堅重也巽為絲為繩直兌為金故有係于金柅之象治絲與繩者必以柅柅輕則搖動而絲棼柅重則端正而繩直初六之於九二是也五陽皆金而獨二為柅者謂其居下而得中承五金之聚也聚五金以為一柅其孰能動之哉聖人以初六之柔有牽係諸陽之漸因其遇二也遂為之戒焉使之係于金柅柅不動豕孚蹢躅初既與二為遇矣又進而有所往所見宜其凶也自姤而往其卦為遯遯之初六亦曰勿用有攸往是也或曰初配在四不使之從四而使之係二乎曰此卦以遇為義蓋遇合之女未嘗擇配也二近而先斯得之矣又使之求配而合焉則是與之長而其遇不可勝窮也初苟舎二猶遇九三然則四之求之亦已遠矣羸豕牝豕也獸之淫者莫若豕而牝為甚焉左氏傳所謂婁豬是也孚孳尾也既孚而猶蹢躅淫躁之甚也初六既係於二而求過不已故有羸豕孚蹢躅之象焉制之於早則如金柅之不可移縱而弗圖則蹢躅而難制矣可不戒哉故子曰係于金柅柔道牽也或曰坎為豕而巽象之何哉曰初六之巽有攸往故曰巽往則為離離坎配也取諸牝豕不亦宜乎故曰有攸往見凶見者離也。

九二包有魚无咎不利賓象曰包有魚義不及賓也九二乾也以陽居柔而在下卦之中上无其應而遇於初六之巽故包有魚包罩也罔罟之類也詩曰烝然罩罩舊說以為包苴之包或以為庖厨之庖皆非也初為巽三為兌故二有離象巽為魚離為罔罟以二乘初有包罩之象雞豚狗彘人之所畜不可以言遇也魚在川澤則有時而遇之矣故姤之民以魚為喻猶屯之民以鹿為喻也五陽而求一陰是魚至少而罔之者眾也二近而先斯得之矣故曰无咎不利賓夫初於四為配而二取之宜若有咎矣然二之所取者魚也非四之所得有也若取四之雞豚狗彘得為无咎乎哉二以四為賓賓外也為其无臣主之分也若九五包魚而二取之得為无咎乎哉施罩以待魚志于得耳遇而不取以利於賓義之所不及也聖人懼五陽之爭而一陰之長故使九二包魚而取之初六係于柅而勿往則无女壯之漸矣遇而不取以為九四之利則其遇也豈特四而已哉故子曰包有魚義不及賓也君子之道斯為中庸矣。

九三臀无膚其行次且厲无大咎象曰其行次且行未牽也。

九三上體為乾下體為兌以陽居剛而在下卦之上上无其應而連于初六之巽故曰臀无膚其行次且三與初二同體二三皆陽而初為陰是三之臀无膚也三以純剛而與漸壯之陰同體非其志也是以其行次且也故曰厲无大咎陰消二則及三可謂厲矣以其无意于遇知危而自警不與二爭民則可以无大咎矣姤之九三即夬之九四也其為无膚而次且則同也夬之九四牽羊則悔亡今反為姤而兌體猶存是其未能牽之是以次且如故也故子曰其行次且行未牽也。

九四包无魚起凶象曰无魚之凶遠民也。

九四上體為乾下體亦為乾以陽居柔而在上卦之下應乎初六之巽故曰包无魚九四志於遇者也初既與二遇矣四又隔于九三遠不相及是臨淵而羨魚者也故曰起凶包而无魚則亦已矣何咎之有起而爭之斯為凶矣或曰四失其配起而爭之何遽凶乎曰姤者遇合之女未嘗擇配而從也夫既遇之而我以為配是一民而二君矣又能保其不往也哉五陽固志以決一陰猶不能決而反為姤矣四遠于初二與之遇而四復爭之是眾君子内自相敵幾何而不為小人之所乘哉此其所以凶也故子曰无魚之凶遠民也魯昭公將去季民宋樂祁曰无民而能逞其志者未之有也靜以待民猶可動必憂昭公卒不克而出死于乾侯起凶之證也。

九五以杞包瓜含章有隕自天象曰九五含章中正也有隕自天志不舎命也。

九五乾也以陽居剛而在上卦之中遠无所應近无所遇而介於四上之間二爻皆乾也故曰以杞包瓜含章有隕自天杞栁也告子所謂以杞柳為桮棬者也瓜木瓜也詩所謂投我以木瓜者也以杞包瓜孔子所謂繫而不食者也剝之上九亦曰碩果不食瓜木果之碩者予嘗詢之圃人春華而夏實霜降而後熟懼夫風雨虫獸之害往往為眷匊包裹繫于枝幹之上不然无孑遺矣姤一陰之長至五為剝百果草木至此而皆剝矣然而纍然碩果猶在其上是必有以包之者也以杞云者言其包絡之堅也夫一陰雖微志在于剝九二則與之比既為所係矣九三則與之同體亦已危矣九四則與之為應將起而爭之矣惟九五居中守正无意于遇不為初六小人之所染汙則是全德而不刓含章以有待也夫包瓜者必于一陰之時過此則懼其遂剝也含章者必于一柔之世過此則六三將與之配懼其遂消也夫陰長而陽消百果草木至剝而皆隕者天之命也以杞包瓜而免于隕者人之志也包終堅完而不免於隕者亦天也未嘗包之與包之不堅則其勢必至於隕不可以言天也若九五者包乎二剛之間遠无所應近无所遇則其包之堅且完矣其有隕者可以歸之天矣故子曰九五含章中正也有隕自天志不舎命也包不包人也隕不隕天也不舎吾志而已其如命何哉論語作匏瓜匏瓜苦瓠也苦瓠人所不食故繫之以供无舟而求濟者耳或曰以杞包瓜則何從而隕乎曰飄風暴雨發屋拔木是豈包繫之所能禦哉若此者可以言命矣故孟子有言知命者不立乎巖牆之下或曰然則夫子之言曰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繫而不食何也曰夫子論逸民七人而曰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孟子亦曰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孔子也故夫含章以待者時則有之矣而孔子不為也乃孔子則欲撥亂世而反之正者也其能如瓠瓜之不食乎故曰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曷而不緇是以南子不可見而見公山佛肸不可往而欲往也雖然善學柳下惠者莫若魯男子世之君子苟欲不磷則如勿磨茍欲不緇則如勿曷茍欲不隕則不若包繫之堅完也若此可謂善學孔子矣。

上九姤其角吝无咎象曰姤其角上窮吝也。

上九乾也以陽居柔而在一卦之上无應无遇而乘九五之乾故曰姤其角角上窮也一陰之長至於上則為角上九志在於遇其所遇角矣初六兌之反故有羊角之象焉乾為君子兌為小人兌之象為羊羊陰狠而善觸者也故大壯與夬皆以牽羊喪羊為義夬之初九將決上六往而不勝是以為姤今姤之上九乃求遇焉小人之未得志也巽其辭色以媚君子及其既得志也惟君子之務去則上九之遇初六也豈復遇其柔巽也哉姤其角而已矣故曰吝无咎吝羞也姤至上九君子之道窮矣窮而求遇其羞吝也自取之矣又誰咎乎故子曰姤其角上窮吝也窮則變矣變而為萃羊角在上不其然乎。

周易經傳集解卷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