繫辭下傳2:易者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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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彖者材也,爻也者效天下之動者也。是故,吉凶生而悔吝著也。

韓氏曰:彖言成卦之才德以統卦義也。

 

陽卦多陰,陰卦多陽,其故何也?陽卦奇,陰卦偶。其德行何也?陽一君而二民,君子之道也;陰二君而一民,小人之道也。

陽卦宜其多陽而反多陰,陰卦宜其多陰而反多陽,故仲尼自問曰:其故何也?於是自答曰:陽卦奇,陰卦偶故也。蓋眾者以寡者為之君,寡者以眾者為之民。一卦二陰而一陽,則二陰相率而君一陽,故陽卦奇,謂二耦以一奇為君也。一卦二陽而一陰,則二陽相率而君一陰,故陰卦耦,謂二奇以一耦為君也。王弼曰:陰爻雖賤,而為一卦之主者,處至少之地是也。仲尼又自問曰:如此,則陰陽二卦,其德行何也?於是又自答曰:陽一君而二民,君子之道也;陰二君而一民,小人之道也。蓋一者,奇之異名,二者,耦之異名。陽一君而二民,謂以奇為君,以耦為民也。如此則陰陽之理順,而君民之分正,故曰君子之道。陰二君而一民,謂以耦為君,以奇為民也。如此則陰陽之理悖,而君民之分亂,故曰小人之道。

 

易曰:「憧憧往來,朋從爾思。」子曰:「天下何思何慮?天下同歸而殊塗,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寒暑相推而歲成焉。往者屈也,來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窮神知化,德之盛也。

上繫仲尼既舉七卦之爻辭,以發明六十四卦之微矣,此復舉十卦焉。

憧憧往來,此咸九四之爻辭也。咸,感也。感應當以虛受,而九四以陽剛之資,居上下二卦出入往來之會,方憧憧然勞思以應之。不知一思動,百思從,不勝其應矣。故仲尼曉之曰:天下何思何慮,惟觀其歸。執其一,以應之爾。吾觀其歸,彼塗雖殊,而不能違,吾執其一,彼慮雖百,而不能出。又申之曰:天下何思何慮,丁寧之也。夫天下之事,往來无窮,然不外乎屈信相感而已。吾觀諸日,今夕之往,所以為來朝之來;吾觀諸月,今夕之來,所以為來朝之往。蓋前之屈乃後之信也。吾觀諸寒暑,折膠之寒,不生於寒,而生於烈日;流金之暑,不生於暑,而生於堅冰。蓋今之信乃昔之屈也。吾觀諸物,尺蠖之屈,以屈為信,龍蛇之蟄,以蟄為存。知屈信之一致,則知往來之一致矣。死生之說,幽明之故,治亂之幾,皆若是而已。然則聖人之應感,既曰何思何慮,則何修而臻此與?曰:精於義理而已。精於庖者,其刀入神,精於射者,其矢入神。苟入神矣,其致用於庖與射也,何有精於技者猶若是,而況精於義理而入神者乎?是故以之致用,則用必利;以之安身,則身必安;以之崇德,則德必崇。過此以往,推而上之,皆如破竹、如解冰,聖人亦不自知其然而然也。至於此,則窮極陰陽之神,周知造化之妙,所以為德之至盛者與?而又何思何慮之有?然則思曰睿非與?曰:睿者,潛心而神,憧憧者,勞思而擾。

易曰:「困於石,據於蒺蔾,入於其宮,不見其妻,凶。」子曰: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非所據而據焉,身必危,既辱且危,死期將至,妻其可得見耶?

此困六三之爻辭也。仲尼釋之以謂困窮者,人之所不能免者也。有君子之困,有小人之困,顧所以致之者何如爾?君子有不幸之困,无以致之,適遭之也,在陳畏匡是已。故名不辱而身不危。小人无倖免之困,為不善以致困也。以其非所據而據,是以非所困而困,為不善而求倖免是據于蒺藜而求不刺也。其困彌堅,如石之不移矣。尚可得而保其名,保其身,保其家,保其妻子乎?臧紇、陽虎之事是也。

 

易曰:「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獲之,无不利。」子曰: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何不利之有。動而不括,是以出而有獲,語成器而動者也。

此解上六之爻辭也。仲尼釋之以謂君子之於天下,不患无獲,患无時,不患无時,患无器,不患无器,患无韞。

 

子曰: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不見利不勸,不威不懲,小懲而大誡,此小人之福也。易曰「屨校滅趾,无咎」,此之謂也。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小人以小善為无益而弗為也,以小惡為无傷而弗去也,故惡積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易曰:「何校滅耳,凶。」

此噬嗑初九、上九之爻辭也。仲尼釋之,以為懲惡在初,改過在小。

 

子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亂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易曰:「其亡其亡,繫于苞桑。」

此否九五之爻辭也。仲尼釋之謂前三人者以驕敗,後三人者以憂昌。能一再憂其亡,則其固如繫于桑本矣。桑本物之至固而不可拔者,況又繫之於木本乎?由乎前者,明皇晚年是也,由乎後者,堯舜之儆戒,三宗之寅畏,宣王之懼是也。

 

子曰: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謀大,力小而仟重,鮮不及矣。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言不勝其任也。

此鼎九四之爻辭也。德之薄者尚可積而厚,知之小者不可強而大,力之少者不可勉而多。聖人亦豈責天下之人皆德厚而不薄,皆知大而不小,皆力多而不少哉。責其貪位而不量己,過分而不勝任爾。量力而負,其人不跌,量鼎而受,其足不折。今也鼎足之弱,而鼎實之豐,有不折己之足,覆人之餗,敗己之身者乎?足之折,身之敗,自取之也。餗之覆,彼何辜焉?此仲尼釋之之意也。

 

子曰:知幾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其知幾乎!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易曰:「介于石,不終日,貞吉。」介如石焉,寧用終日,斷可識矣。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剛,萬夫之望。

此豫六二之爻辭也,夫微莫微於天下之幾,妙莫妙於天下之神。是故難知者,幾也,難至者,神也。今仲尼曰知幾其神乎?非天下之至聖,其孰能與於此,乃止曰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其知幾乎?一,何小也?蓋天下有大患,有大欲。富貴,天下之大欲也,動心,天下之大患也。吾心一動,諂瀆生焉。諂瀆者,其富貴之捷徑,而禍敗之胚胎也。與李斯之誅,不在于具五刑之日,而萌於諂二世之書;張湯之敗,不在于對八使之時,而兆於摩謁者之足。斯之諂,白以為取容之深計,湯之瀆,自以為託私之至謀。然取容乃所以不容,自託乃所以自敗,然則上交於吾君而不諂,下交於吾與而不瀆,謂之小也,可乎?謂非知幾之神也可乎?故曰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所謂動者何物?而所謂吉者何事也。天下之動,莫小於雷風,而欲心一動為至大。天下之吉,莫重於不失其身,而崇高富貴為至輕,然其心之動也。其初至微也,能於其至微而察之,求其所謂瀆者而絕之。天下之元吉,人莫之見,而吾獨先見之矣。不曰至神而何哉?雖然,君子所以能見幾而作,不俟終日者,亦必有道矣。易之豫曰「介於石,不俟終日,貞吉」是也。夫石者,至靜而无欲,至重而不動者也。今也君子介然如石,天下之可欲者,何物能動之乎?其見幾也,寧用終日而後識之乎?推是心以往,舉天下之萬事,見微則知其彰,見柔則知其剛,此天下所以尊之仰之,為萬夫之望也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