彖傳四〔咸至解〕

Jack 發表於
版本狀態
已完成校對

 

  閱讀古書,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文字輸入:bulletin


欽定四庫全書

周易集說卷十七

宋 俞琰 撰

彖傳四

 咸,感也。柔上而剛下,二氣感應以相與,止而說,男下女,是以亨,利貞,取女吉也。天地感而萬物化生,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觀其所感,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

《書咸有一德》之咸,訓皆,今曰「咸,感也」,謂咸之為卦,有上下相感之義,非以感訓咸,亦非以咸為无心之感。或者泥於字說,遂以咸為无心之感,非也。夫人之所以相感者,心也。既謂之感矣,以為无心可乎?但不可容心而有所私耳。若其无心,又焉能感?剛上而柔下,二氣感應以相與,釋咸之所以亨也。柔上謂上卦兌之陰爻,剛下謂下卦艮之陽爻,二氣即山澤之氣。感應以相與,謂山澤之氣往來相通,此感則彼應,彼感則此應,一感一應,而彼此相與也。但曰二氣而不言山澤者,山澤形也,言山澤則不見陰陽感應以相與之義也。止而說,釋咸之所以利貞也。夫婦之道,止而不說則離,說而不止則亂,今也內止而外說,則其止不至於固,而其說亦不至於亂也。男下女,釋咸之所以取女吉也。《禮記郊特牲》云:男子親迎。男先乎女,剛柔之義也。蓋古者婚禮自問名至於親迎,皆以男先下女,今以艮男下兌女,是得婚禮之正也。總而結之,故曰柔上而剛下,二氣感應以相與,止而說,男下女,是以亨,利貞,取女吉也。天地感,天地氣交相感也,聖人感人心,謂聖人之心與眾人之心交相感也,然天氣不下降,則地氣不上騰,萬物安德化生?聖人不通天下之志,則下情无由上達,天下安得和平?天地之間有感斯有應也,故曰天地感而萬物化生,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觀天地之所以感者如此,萬物之所以應者如此,則大而天地,小而萬物,其情理皆可得而見之也,故又贊之曰:觀其所感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天地與萬物皆以情言,則咸感之道不可以為无心也,抑明矣。

 恒,久也。剛上而柔下,雷風相與,巽而動,剛柔皆應,恒。恒,亨,无咎,利貞,久於其道也。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利有攸往,終則有始也,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時變化而能久成,聖人久於其道而天下化成,觀其所恒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

咸恒二卦,六爻皆相應而名義不同者,咸以少男下少女,交感之道也;恒則長男居外,長女居內,夫夫婦婦,恒久之道也。恒倒轉為咸,則柔上而剛下,咸倒轉為恒,則剛上而柔下,剛上柔下則其分正而可久,此以卦之主爻言恒也。一陽動于二陰之下,為震雷,一陰入於二陽之下,為巽風相與,謂相薄而不相悖也。咸言二氣相與者,山澤通氣耳,蓋專以氣言;雷風則又有聲,不特氣也,雷得風則迅,風得雷則烈,雷風相與則其氣相須而可久,此以卦象言恒也。巽而後動則其德不暴而可久,此以卦德言恒也。三剛三柔,皆相應,擇其交不疑而可久,此又以六爻之應言恒也。恒者久也,久也者久於其道也,孔子以久訓恒,懼愎者以執為久也,故釋「恒,亨,无咎,利貞」則曰「久於其道」也,蓋謂所久在道,非妄執也。又懼夫昧者不知道之所在也,故又曰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蓋謂道在不已,所以能久也。釋利有攸往乃曰,終則有始,何耶?蓋又申不已之義也。若始天地之道,終而不復始,則亦已矣,又安能久,惟其終則有始,是以不已則久也。又慮其不知天地之道,何以恒久而不已也,遂又以日月四時推而明之曰,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時變化而能久成,蓋謂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其道循環而不已,故能久照也。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其道代謝而不已,故能久成也。若夫聖人者,與天地合德,與日月合明,與四時合序者也。聖人久於其道而不已,故能致天下之化成也。天即道也,日月得天,得此恆久不已之道也,四時變化无非皆恒久不已之道也,即此觀之則天地所以生萬物而不息,萬物所以生生而不窮,其情理皆可得而見也。故又曰:觀其所恒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恒彖傳凡六言久,蓋以久訓恒,孔子明言曰「恒久也」。或以常為恒,非也。或以變為恒,亦非也。趙氏輯聞云:聖人於乾以常對恒並言,則恒常自為二義。於需言未失常,乃取用恒之義,常未能恒,恒乃包常變為言,若常可訓恒,則聖人當云恒常也,蓋恒之訓久,乃久遠之義,非常變之義,今人避諱,故曰常據義當曰久。

 遯亨,遯而亨也。剛當位而應,與時行也。小利貞,浸而長也。遯之時義大矣哉。

遯非亨道也,遯而亨也者,蓋謂身遯而道亨,非謂遯而後亨也。剛當位,謂以九居五而得其正,應謂與六二相應而不與為敵,此君子隨時用權,明哲保身之道也。是時君子小人,情猶相得,未至於上下不交也,故君子心雖欲遯,而身猶在位,其義則不可遽遯也,未可遽遯,則惟有以正自守,以權應柔,順時而行耳,故曰剛當位而應,與時行也,此釋君子當遯則遯,而所以致亨之由也,浸而長,猶水之浸物以漸而長也。其義與臨卦彖傳同,彼言剛長,此則柔長也。文王曰「小利貞」,所以戒小人不宜進逼君子,孔子又恐君子持祿固位,當遯而不遯,固釋之曰「浸而長」,蓋謂二陰在下雖微,其勢方來,四陽在上雖盛,其勢將往。往者屈,來者伸,君子於此蓋不容不遯也,此時不遯,則何時而可遯耶?自常情觀之,二陰以艮體止於下而不動,四陽在上,其勢猶盛,君子何必遯?識時者觀之則不然,蓋二陰之止,暫止也,今雖止而不動,徒以我四陽尚盛,未敢肆爾,然此浸長必將上進,蓋不終止於其下也。諸儒皆謂,剛當位而應,與時行也,為二五君臣相應,君子宜與時消息,茍可以致其力,則相與扶持之。又謂,小利貞為君子尚可致力以小有為,唯紫楊朱子云:陰已浸長,如何可以有為?愚謂:陰已浸長,固不可有為,然時未可遯,則君子要當與時而偕行,義苟當遯,則君子亦當與時而偕行,君子之遯,非為身也,蓋為道也,故孔子贊之曰「遯之時義大矣哉」。

 大壯,大者壯也,剛以動,故壯。大壯利貞,大者正也。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見矣。

易以陽為大,大壯者謂四陽長而強盛也。「剛以動,故壯」,就二體釋卦名,謂乾剛在內,加以震動於外,是以壯也。然而過於剛則為暴而已,奚足以為壯,故又曰大者正也,謂大者貴乎正,唯正然後可以為大,不正則血氣之壯徒壯耳,非大也。大者壯以卦體爻畫言,大者正則以理言。正大謂既正且大也,極正大之理則至公无私,可以見天地生物之情,故曰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見矣。或曰:觀四陰二陽,陰長而消陽之卦也;大壯四陽二陰,陽長而消陰之卦也。觀之四陰進,則五九消矣;大壯之四陽進,則六五消矣。五君位也,故二卦彖傳皆不言消長,聖人之意微矣。伊川程子曰:天地之道常久而不已者,至正至大也。正大之理,學者默識心通可也。不云大正,恐疑為一事也。趙氏輯聞云:易於咸於恒於萃,言天地萬物之情,而此不及萬物者,萬物之情正者未必大,大者未必正,不得與天地並也。不言大正而言正大,別於大正小正也。復言天地之心,大壯言天地之情,心蘊於中,情則外見。復雷在地中,天地生物之功伏而未露,故聖人有以見其心。大壯雷在天上,天地生物之心已達於外,故聖人有以見其情。

 晉,進也。明出地上,順而麗乎大明,柔進而上行,是以康侯用錫馬蕃庶,晝日三接也。

晉以日之進言,與升漸木之進不同。晉下卦坤地也,上卦離日也,日出地上,其明進而盛;升漸雖亦有進義,而无明盛之象。升恒自下而進,漸特進而有序,皆非晉之比也。以明夷對觀之,彼日之入,此日之出也。大明指離之六五,謂明王在上,尊居君位,猶晝日之大明也。順指坤之三陰,謂諸侯在下,盡臣道之順而附麗乎大明之君也。上明下順,君臣相得,在君上而言,則進而至於光大也。在臣下而言,則進而承其光寵也。明出地上,以上下二體之象言。順而麗乎大明,以上下之德言。柔進而上行,謂六五之柔進,居上卦之尊位也。晉乃明夷之倒體,在明夷為六二,倒轉為晉則進而為六五,謂自臨卦而來者,非也。或曰,三女之卦在上者,獨離為得尊位,則謂之上行,乃若巽在上,則六四皆謂之上合,又謂之上同,合者合於五,同者同於五,不得謂上行也,是在上則上,六皆謂之上,窮亦不得為上行也,是以兩字乃總結一卦。彖辭之義與咸之彖傳同。康當做亨,今已亨為康,蓋因彖辭之誤而誤爾。按郭京易舉正云:王弼舊本有亨字,彖傳是以下亦脫亨字。

 明入地中,明夷。內文明而外柔順,以蒙大難,文王以之。利艱貞,晦其明也。內難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

明入地中,明夷,此以卦象釋卦名也。《繫辭傳》云:「易之興也,其當殷之末世,周之盛德耶,當文王與紂之事耶。」孔子釋六十四彖无非皆推廣文王彖辭之義,而獨於明夷稱文王,蓋「明入地中,明夷」正文王與紂之事之象也,紂无道而國將亡,文王有大明之德而幽囚於羑里,豈非明入地中,其明隱而不見之象乎。或以明入地中為衍文,非也。晉言明出地上,蒙言山下有險,豈皆衍文耶。內卦離,故曰內文明,外卦坤,故曰外柔順。大難謂羑里之囚也,其難關係天下之大民,命之所寄,故曰大難。文王之德,內蘊文明,外施柔順,是故蒙被大難而不與九侯同受其害,不然在大難之中,亦難乎免矣。以之,謂用此道也。文王處明夷昏闇之時,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卒,能脫身羑里,蓋用此道也。故曰「文王以之」、「晦其明」,謂隱其明以自晦也。紂之時,小人雖眾,皆不能窺見箕子之所為,箕子之明蓋不彰於外也,若使逞其智,而內不文明,矜其能而外无柔順,有如後世楊修曹子建之徒,則被害久矣,豈能蒙此大難哉。內難謂家難也,其難關係一家之內,宗社之所寄也,箕子為紂之近親,身處其國內而切近其難,故曰內難。紂淫酗日甚,箕子諫之,則勢不可去之,則義又不可未免徉狂自晦,而其志則以道自任,固守以正而不變,此箕子所用之道也,故曰箕子以之。文王總一卦而言,箕子則指內卦六二而言,非指六五也。白雲郭氏曰:名夷獨為聖人明德遭難之事,初无眾人之象,故止言文王箕子。

 家人,女正位乎內,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義也。家人有嚴君焉,父母之謂也。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

家人以巽離成卦,故彖辭獨言女,彖傳以男女並言,蓋專指二五爻畫之陰陽而生義也,言女正而必兼男正者,君子以修身為齊家之本,身不修則家不齊也。以六居二,以九居五,其位皆正,故曰女正位乎內,男正位乎外,先女而後及男,家人以內為本也。然天尊地卑,男尊女卑,一定而不可易,故又曰「男女正,天地之大義也」。君長也,嚴君猶言君長,蓋一國有一國之長,一家有一家之長,父母乃一家之長也。為一家之長,不可不嚴,不嚴則紀綱不立,下无忌憚,凡事玩弛而家道廢矣。治家之道與治國同,故曰「家人有嚴君焉,父母之謂也」。嚴君即男女之正位乎內外者也,父母主恩而稱嚴君,不可以恩廢禮也,乃若父盡父道,子盡子道,以至兄弟夫婦亦各盡其道,則尊卑有等,長幼有序,男女有別,而家道正矣。推此以及天下,天下可不勞而定,故曰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不曰定天下而曰天下定,蓋風化自近始,此正則彼自正也。彖辭舉其端故,但言利女貞,彖傳極其全,故兼言男女之正,而又以父子兄弟夫婦推廣而備言之。大學云: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孟子云: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其說皆出於此。

 睽,火動而上,澤動而下,二女同居,其志不同行。說而麗乎明,柔進而上行,得中而應乎剛,是以小事吉。天地睽而其事同也,男女睽而其志通也,萬物睽而其事類也,睽之時用大矣哉。

睽之為卦,下兌上離,皆陰卦也。火與澤雖俱動,而火自動於上,澤自動於下,竟不相同,非若坎離之陰陽相逮也。中女少女雖同處一家,及其有行則各適其所歸,其志蓋不同,非若坎離之陰陽相合也。夫上火下澤為睽,上澤下火為革,革亦二女同居,而其志又且不相得,乃大亨,何歟?曰革以九居五,以六居二,大亨者以及正也;睽則反是,此所以僅為小事吉也。夫物極必反,睽久必合,聖人於此有合睽之道焉,何則說而麗乎明也,當是之時,二至乖睽,雖說亦見疑,非麗乎明不可也,睽乃家人之倒體,家人六二之柔,本居下,倒轉為睽,則六二進為六五而上行,又得中而應九二之剛,則睽者合矣,是以小事吉也。古今蓋无久睽不合之勢,聖人亦无亂視不救之理,且如天地異位,睽也,而陰陽升降,共成化育之功,則其事同;男女異姓,睽也,而婚嫁往來,具有室家之願,則其志通;萬物散殊,睽也,而在大化中均稟陰陽之氣,則其事類。天地也,男女也,萬物也,其體雖睽,其用則合,當睽之時,合睽之用,則不止小事吉而已,孔子恐人不明其大,故贊之曰:天地睽而其事同也,男女睽而其志通也,萬物睽而其事類也,睽之時用大矣哉。

 蹇,難也,險在前也。見險而能止,知矣哉。蹇,利西南,往得中也;不利東北,其道窮也。利見大人,往有功也;當位貞吉,以正邦也。蹇之時用大矣哉。

難謂跋涉之艱苦。險在前謂前有坎水之險,下卦艮止,中互離明,明則知止而不陷於險也,險之在前,人皆見之,固不待智者而後見,見險而能止,則其所見蓋有出於眾人之外者,非眾人所能及,故孔子特贊之曰:見險而能止,知矣哉。往得中,謂以九居五,往而得其中也。道窮,謂九三處下卦之終,而又在艮止之極也。往有功,謂往而濟蹇,必見大才大德之人,乃有功也。夫處險之時,見險而不知止,固不可謂之智,見難而弗往救,則非易之教也。故彖言「利見大人」,孔子釋之曰「往有功」,蓋恐其終於止而弗往也。九五尊居君位,不失其正,近而上六六四,下而九三六二,其位皆正,初六位雖不正,然以陰而處下,蓋亦正也,則是通國上下,各守其分,而无有不正,故曰「當位貞吉,以正邦也」。卦雖名蹇,而諸爻皆无凶辭,亦以其正故也。用謂變動而用事,蹇之時非終於止而不用,亦非小有才者之所能用,故曰蹇之時用大矣哉。平菴項氏曰:險而止為蒙,止於外也;見險而能止,為知止於內也。止於外者阻而不得進,止於內者有所見而不妄進,此蒙與蹇之所以分也。屯與蹇皆訓難,屯者動乎險中,經綸以濟難者也;蹇者止乎險中,崎嶇以涉難者也。此屯與蹇之所以分也。

 解,險以動,動而免乎險,解。解,利西南,往得眾也;其來復吉,乃得中也;有攸往夙吉,往有功也。天地解而雷雨作,雷雨作而百果草木皆甲拆,解之時大矣哉。

解之為卦,下坎險上震動,險非動莫解,故曰解,險以動。唯動故能免乎險而不陷,而卦名所以謂之解。故曰:動而免乎險。解九四為震體之主,動而在外,剛而不過,上二陰順之動而得眾人之助,故曰「解,利西南,往得眾也」。解乃蹇之倒體,解九二即蹇九五,向也險難在前,則吾不可不任濟蹇之責,當是時而往,則往為得其中道,今險難解散,无所事乎往,則來為得其中道,故曰「其來復吉,乃得中也」。難解之初,乃與民維新之時,人方厭亂,而餘風遺俗,亂政弊法,有不可因者,早革之則有功,事勢既定,而人心安於故常,乃始圖之,則擾矣,尚何功之有,故曰「有攸往夙吉,往有功也」。蹇之時,艮山止於下,坎水滯流於上,蹇而為險,今為解,則震雷動於上,坎水浹洽於下,解而為雨,是艮其所以蹇,而震其所以解也。方其未解,則天地之氣蹇澀而不舒,及其既解,則天地之氣發達而雷雨作,雷雨作則百穀草木之甲无不開拆,故贊其時曰大矣哉。隆山李氏曰,以畫觀之,解者蹇之反,以卦觀之,解者屯之反也,大率屯蹇皆難之,方興而解則難之散也。又以三卦之二體細觀之,蹇之止乎險下,固不若屯之動乎險中,而屯之動乎險中,又不若解之動乎險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