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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爻辰第十
鄭康成以爻辰說易，本於《乾鑿度》，而實不同。
《乾鑿度》云：「乾貞於十一月子，左行陽時六。坤貞於六月未，右行陰時六。其歲終次從於屯蒙，屯蒙主歲，屯為陽，貞於十二月丑，其爻左行，以閒時而治六辰。蒙為陰，貞於正月寅，其爻右行，亦閒時而治六辰，歲終則從其次卦。陽卦以其辰為貞，丑與左行（疑字有誤），閒辰而治六辰，陰卦與陽卦同位者，退一辰以為貞，其爻右行，閒辰而治六辰。泰否之卦，獨各貞其辰，其北辰左行相隨也。中孚為陽，貞於十一月子。小過為陰，貞於六月未，法於乾坤，三十二歲期而周，相傳鄭氏注云：「貞正也，初爻以此為正，次爻左右者，各從次數之。一歲終則從其次，屯蒙需訟也。陰卦與陽卦其位同，謂與同日若在衝也，陰則退一辰者，為左右交錯相避，泰否獨各貞其辰，言不用卦次。泰卦當貞於戌，否當貞於亥。戌乾體所在，亥又坤消息之月，故避之。謂泰貞於正月，否貞於七月，泰從正月至六月，皆陽爻。否從七月至十二月，皆陰爻。否泰各自相從。中孚貞於十一月，小過貞於正月，按此主歲之法，用六十四卦之序，始乾坤，次屯蒙，次需訟，次師比，以終於既濟未濟，每兩卦主一歲，故三十二歲期而周也。屯何以為陽，蒙何以為陰？漢上以乾震坎艮所生為陽，坤巽離兌所生為陰，蓋以屯為坎二世卦，蒙為離四世卦，於是中孚為艮之遊魂，為陽，小過為兌之遊魂，為陰，似也。而推之需訟則不合。愚謂：乾所以貞子，坤所以貞未，此本京氏易，其陽卦陰卦非用世應法也。京氏乾初納子，二納寅，三納辰，四納午，五納申，上納戌，為左旋。坤初納未，二納巳，三納卯，四納丑，五納亥，上納酉，為右旋，所謂左行陽時六，右行陰時六也。屯貞十二月，蒙貞正月，則又本卦氣值日。屯為十二月卦，蒙為正月卦也。云左行右行，皆閒時而治六辰，則亦如乾左坤右之例。屯自丑而卯而巳，而未而酉，而訖於亥。蒙自寅而子，而戌而申而午，以訖於辰。推之需則貞於卯，訟則貞於辰，需為坤之歸魂，訟為離之歸魂，則皆陰矣。何以分陰陽？光山胡氏（名煦，著有《周易函書》）云「前為陽，後為陰」，是緯之本意也，造緯者雜取而成於乾坤，本京氏而陰陽之分，遂以前後為目，其淺鄙可知矣。屯在蒙前，故為陽，小過在中孚後，故為陰，需在前為陽，貞於卯，訟在後為陰，貞於辰，師在前為陽，比在後為陰，師比皆四月，則宜同貞於巳。兩爻同貞一辰，則巳未酉亥丑卯，每辰二爻，而午辰寅子戌申，空而無貞，非其法矣。故云：陽卦以其辰為貞，陰卦與陽卦同位者，退一辰以為貞，師在前為陽卦，自貞於巳，而左行以訖於卯，比在後為陰，則退一辰貞於午。右行以訖於申，兩卦十二爻，仍爻值一辰也，泰宜貞正月寅，否宜貞七月申，而師比同值，巳為同日，泰否寅申相衝，為在衝，在衝與同日等，依師比例，泰宜貞正月，否宜退一辰，貞八月酉，乃不用退避而用隨行，不用閒行而用連行，於是泰貞寅卯辰巳午未，否貞申酉戌亥子丑，仍爻值一辰，不相重複於諸卦，別為一例。中孚宜貞子，小過宜貞寅，子寅亦同為陽辰，當依退法，乃中孚之貞子者，仍貞於子，而小過宜退於卯者，不退於卯而貞於未，以中孚等乾，小過等坤，故云法乾坤，此又一變例也。蓋乾宜貞巳，坤宜貞亥，改而貞子，貞未，亦相避也。自乾坤中孚小過泰否，六卦變例外，若比宜避師，復宜避剝，觀宜避臨，大壯宜避遯，姤宜避夬，井宜避困，升宜避萃，恒宜避咸，益宜避損，賁宜避噬嗑，歸妹宜避漸，旅宜避豐，大有宜避同人，履宜避小畜。其坎離震兌巽艮六卦，無明文，以坎值子，以離值午，則離宜避坎。以震值卯，而艮在亥，艮宜避震。以兌值酉，而巽亦在酉，則兌宜避巽。本無深意，第以相避，濟其窮也。《乾鑿度》之說如此。鄭氏注云：「泰否獨各貞其辰。言不用卦次，泰卦當次於戌，否卦當次於亥。」推此說，所謂卦次者，以乾貞子，則屯蒙貞丑，寅需訟貞卯辰，師比貞巳午，坤貞未，則小畜履貞申酉，故泰否貞戌亥，是則不用卦氣，非《乾鑿度》本意。然所謂左右交錯者，無有異也。至其注易，則以乾自子左行，無異也。而坤則初貞未，二貞酉，三貞亥，四貞丑，五貞卯，上貞巳，則亦左旋。而屯蒙以下，仍用乾坤，逢九從乾爻所值，逢六從坤爻所值，何以明之？坤上六為蛇，蛇巳也，知坤自未左行至巳，於是坎上六，大過上六，爻亦在巳，則坎大過之上六，即坤之上六也。泰六五在卯，即坤六五在卯也。中孚六四，坎六四，爻辰在丑，即坤六四在丑也。中孚六三在亥，即坤六三在亥也。明夷六二在酉，即坤六二在酉也。困比初六在未，即坤初六在未也。困九四在午，即乾九四在午也。賁九三，坎九三，明夷九三，在辰，即乾九三在辰也。錢溉亭教授（名塘撰《述古錄》）謂：「京氏本律呂之合聲，鄭氏本月律。」其說具見《春官．太師》鄭注。太師掌六律六同，以合陰陽之聲。陽聲，黃鐘子，太蔟寅，姑洗辰，蕤賓午，夷則申，無射戌，其次與乾六爻左旋相近。陰聲，大呂丑，應鐘亥，南呂酉，函鐘未，小呂巳，夾鐘卯，其次與坤六爻右旋相近。然坤初六貞於未，而大呂起於丑，故鄭氏既以十二次十二月明其聲之合，而又詳其所生之序，則黃鐘下生林鐘，黃鐘子，林鐘未，是合乎乾貞子坤貞未，林鐘上生太蔟之九二，太蔟下生南呂之六二，太蔟丑，是乾由子而丑。南呂酉，是坤由未而酉。賈公彥云：「陽聲據左旋而言，陰聲據右轉而說。」此與《乾鑿度》左行右行相近。疏又云：「六律左旋，六同右轉，以陰陽左右為相合。若相生則六律六同皆左旋，以律為夫，以呂為婦，婦從夫之義，故皆左旋。此與鄭式爻辰坤自未至巳之例相近。夫《乾鑿度》依合聲，宋朱震已言之，作《陽律陰呂合聲圖》，見《漢上．周易卦圖》。第以合聲之起於大呂者，易而為林鐘，以傅會於乾貞子坤貞未，而相生之序遂與合聲相混。惠氏棟謂《乾鑿度》之說與十二律相生圖合，引鄭氏上生下生之序，此亦非也。《乾鑿度》坤貞於未，而自由未右轉，與林鐘生於未而左行者殊異。
愚謂陽左行，陰右行，如占夢觀天地之會，陽建左行，陰厭右行，即《淮南子》所云「北斗之神有雌雄，五月合午，十一月合子。」又說「文包字注，元氣起於子，男左行三十，女右行二十。」《史記．天官書》言「歲星」、「歲陰」，董子言陰陽出入上下諸篇，皆以陰陽分左右，《乾鑿度》同之，不必本於律呂之合聲，依合聲之陽左陰右，則與貞未相乖，依相生之林鐘生未，又與右旋大戾，此漢上所由混合於前，惠氏不免舛誤於後也。要之緯家之書，淆雜無定，原無與於聖經，鄭氏注《乾鑿度》自依緯為說，其注易不用《乾鑿度》為爻辰之序，皆用左旋，既以諸卦之爻統於乾坤，如九之在初者皆子，六之在初者皆未也。又以諸卦之爻合於六子，如萃九五井九二，中孚二五，皆坎爻，損六五，頤二五，皆離爻，萃九四震爻，賁六四損六四巽爻，艮上九離九三井九三豐九三皆艮爻，推之上六，六三為兌爻，初六亦巽爻，初九亦震爻也。（《天官．宮正疏》引鄭注「重門擊［木槖］」云「巽爻也，應在四，蓋指初也」。）自為鄭氏一家之學，非本之《乾鑿度》，亦不必本於月律也。然以離九三為艮，爻位值丑，丑上值弁星，弁星似缶，坎上六，爻辰在巳，蛇之蟠屈似鰴纆。臨卦斗臨丑，為殷之正月，以見周改殷正之數，謬悠非經義，至以焚如為不孝之刑，女壯為一女當五男，尤非聖人之義也。余於爻辰，無取焉爾。
男廷琥校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