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帖卷三

Jack 發表於
版本狀態
已完成校對

 

  閱讀古文,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欽定四庫全書

易小帖卷三

翰林院檢討毛奇齡撰

仲氏曰:少讀屯至二爻懑極,何以乘馬又何以班如?急繙王氏註及朱氏《本義》但曰:乘馬耳,班布不進耳。則倍懑不已。(仲氏嘗謂:自輔嗣易出而漢魏諸家之易俱亡。自元晦《本義》出而宋元以後之言易者俱統于一。斯世之易,祗二家耳。)後得推易法知,二四與上皆與陽爻為對,易非汎汎,六爻中,陰陽奇偶者比則應有婚媾之象,其皆曰乘馬宜也。然且各對,易而各退居于陰,則亦各宜有不甘妃合之情,于是又皆曰班如。以合之屯難,難進之義,其鑿然明確有如是者。

又曰:六三亦陰爻,而无婚媾,正以三獨無移易也。有難之者,曰二陰與五陽應,四陰與初陽應,三與上皆陰無應,故不乘馬,非關移易也。則何以上又乘馬乎。

仲氏曰:蒙之初筮與比之原筮,亦易中要會,王不註及,朱則但指筮者,言借問。六十四卦何一非筮者乎。

又曰:蒙六三「見金夫不有躬」,以蒙卦而忽及此,最屬可疑。而《本義》但云:女之見金夫而不有其躬之象。以觀輔嗣,則云:上不求三而三求上,故不有躬。則細審六爻中,凡上陽下陰,上陰下陽,內外奇偶相應何限,何所見而謂此卦六三當求上,此卦上九不求三也。若金夫多金之夫,然亦有說以兌為金,艮者金之夫也。以兌少女當配艮少男也。此在《推易》九三為升之互兌故云。而王氏以金夫為剛夫,此何稱也?若然,則必木公稱柔夫矣。王氏不尚五行,然亦有本文五行不可不講者,彼安知之。

仲氏曰:唐後儒不曉取象,然動輒曰象。如小畜一卦,頗難解說,而《本義》以象字了之,於「密雲不雨,自我西郊」曰:「故有密雲不雨自我西郊之象。」「復自道」曰:「故有進復自道之象。」「輿說輻」曰:「故有輿說輻之象。」「夫妻反目」曰:「又有夫妻反目之象。」「有孚血去惕出」曰:「是有孚而血去惕出之象。」「有孚攣如富以其隣」曰:「故為有孚攣固用富厚之力而以其隣之象。」「既雨既處」曰:「故為既雨既處之象。」如此則凡上下經六十四卦,祗用此一語了之足矣,何必又註也。初讀小畜至密雲二語,頗不能解。及讀小過九五復有此二句,而重疑之。間考輔嗣註,則第云:「陽上薄陰,陰不能固陽,故不雨。」夫以一陰而內外皆陽,何曾上薄?以五陽而為一陰所畜,何曾不固?且不固不雨,不必西郊也。縱有西郊,亦不必云自我也。及觀《推易》,則無絲毫可假借者。夫以坎之為水也,其未成為水,則稱雨,如曰「雷雨之動滿盈」是也。未為雨則又稱雲,如曰「雲雷屯」是也,故猶是坎水而不成坎,則不成水。不成水則并不成雨,此辭例有然者。今小畜一陰從姤夬來,夬之上兌,上半坎也。姤之下巽,下半坎也,乃以兩半坎合之,而成小畜。其在一陰,則仍當兩半坎之間,此非密雲乎?不成坎則不成雨,非不雨乎?推之小過,則上震一陽,下艮一陽,震為上半坎,而艮為下半坎,與夬姤同,乃合之而成小過。其在二陽則仍當兩半坎之間,與小畜同,此天然比合者,而況兌為西郊。小畜小過,皆有互兌,而小畜陰主之,小過陽主之,則其所為西郊者,皆稱自我,無可易也。所謂易有五易,而實不易者此也。

仲氏曰:同人「利涉大川」,按卦爻並無川象,言象者自此窮矣。此王輔嗣所以有「一失其原,巧愈彌甚」之誚也。但王註于此,並不釋一字,此豈非并巧亦不能者耶。

仲氏曰:夫子《大象》于卦爻無與,然間有從推易者,如隨卦曰「君子以嚮晦入宴息」,隨合兌震,澤中有雷,全無晦宴嚮息之義,而侯果曰:坤為晦,乾之上九來入坤初,嚮晦者也。坤初升兌上為休息,入宴者也。此推易也。損卦曰:「君子以懲忿窒慾。」損合艮兌,山下有澤,亦全無忿慾懲窒之義,而虞翻曰:「乾陽剛武為忿,坤陰吝嗇為慾。損乾之三以成兌說,故懲忿。據坤之上以成艮止,故窒慾也。」此亦推易也。

陳氏所傳河圖五十五數,洛書四十五數,《本義》襲之,載《周易》之首。然當時實不明指為孰圖孰書,故李溉親受之,陳氏不再傳,而劉牧作《鈎隱圖》易解,即已顛倒其說,指五十五數者為書,四十五數者為圖。賴阮天隱作偽《關朗傳》以闢之,然後南宋諸儒翕然變名,如今所傳本,然究有不盡變者。朱子發作圖註,聶麟作圖解,魏華父張文饒作易義,朱日華作《三易備遺》,李蒙齋作《學易記》,皆尚顛倒,如劉長民說。然則為圖為書,在創授家且無成軌,後此者將安宗之。

朱《漢上》好論卦變,即《大傳》「古之葬者不封不樹,喪期无數,後世聖人易之以棺槨,蓋取諸大過」亦以卦變為解,謂大過自遯四變所成,一變訟,乾見坤隱,不封也。再變巽木而兌金毀之,不樹也。三變鼎離為目,兌澤流喪也。上九變而應三坎兌為節,喪期无數也。木在澤下,中有乾人,棺槨也。凡言卦變者皆稱之,不知取大過而歴就其他變者,以為象則是他變卦非本變卦,固無理矣。至略按其說,惟巽木兌尅為不樹稍近理,若乾見坤隱則卦原無坤也。至離目兌澤坎兌為節,即自解,亦不明矣。若巽木兌口而納乾人于其中謂之棺槨,則直襲虞仲翔說與卦變何與焉。

革「已日乃孚」漢儒皆作已革之日解。然彖詞已革之日乃始孚信,猶云民不可與慮始,必既革而後信之,尚可通也。至爻詞六二已日乃革之,則不通矣。豈有已革之後,乃始革之。為成文者,惟朱漢上震以先後庚甲推之,當是戊己之己,此是確解。但戊己之己亦有數義,一說金曰從革,于干為庚,兌之行也,遇離而革,先金一日為己,居火金之間,正革之當其時者。一說十干至庚有更革之義,自庚至己,十日浹矣。己日,浹日也。革不即孚,浹日乃孚。所謂乃者,有待之詞耳。一說天有十日,甲至戊為前五日,己至癸為後五日。變革,天下之事,不當輕遽,如以十日為率,與其革于未及中半之前,不若革于已過中半之後,亦所謂不輕革者,乃者難詞也。一說戊己屬土,己則陰土也。陰土者濕土,為金之母。凡四時之行,火金為序,金生于火,必伏之未土之中。今離火將尅兌金,則中隔未土以為轉尅為生之地,故月令于金火之間置一中央土,卦位于離兌之間,置一西南坤,則此卦上兌下離,接以己土,于義甚合。舊舉諸說,仲氏極以後說為當。既而又謂:己土之說,亦即己日中該之,但火金之尅藉土為生,是調和之,非革之也,遂不從。蓋說有極精而仍未當者,如此甚夥,不可不辨。

大衍之數五十,以「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之數較之,則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其數不合,于是漢儒立說紛紛而起。然大概牽強附會,並無一當。惟唐崔憬闡陰陽老少之說,謂:陽從三起,順數至五七九而成老陽,不取一數。陰從二起,逆數至十八六而成老陰,不取四數。去一數四數,而適得五十,此稍近理。然夫子傳文不然,其于大衍五十之後,即接「天數五,地數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語,明明以此作五十之註,謂天數與地數相合,各有生成之數,而生數止于五,成數止于十,雖合數五十有五,而生成大數止得五十,此夫子自為釋者。若宋人朱元昇作《圖書合數》,謂河圖之數四十有五(此依劉長民倒置之說)合之洛書之數五十有五,共百數也,而分陰分陽,則陽數剛五十,陰數亦剛五十,無少偏缺。所謂大衍之數五十者如此,夫合百數而止取五十。取陽乎?抑取陰乎?且天數地數,止有此數。今所稱圖書者各言之耳。以其所各言者而并數之,將所云天數五者,今天數有十。所謂坎一離二者,今有坎二離四,此大亂之道也。夫夫子明數,其數而指實之,曰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而此反曰天數五十,地數五十。夫子明曰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而此反曰天地之數一百,可乎?陳氏河圖,原竊鄭康成大衍之數註,故五十五數與夫子所言之數合。若洛書則竊《乾鑿度》太乙下九宮法,其所云四十五數,則自有易以來並無此數,不惟夫子傳中無此,即漢儒田何以後,下至唐儒孔陸諸徒,言易千家,亦何曾曰天壤間有四十五數之易。而宋後丹竈之家,亂及九筮,六經從此掃地矣。

易無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之數,此陳氏先天畫卦所杜撰者,宋儒回䕶其說,無所不至,即上經首乾坤,下經首咸恒,上下經終坎離,既未濟一節,繪圖者以乾一與坤八畫作一層為上經之首,以兌二與艮七畫作二層為下經之首,以離三坎六畫作一層為上下經之終,以為至精。然而震四與巽五無屬矣。且其以兌艮為咸恒者,謂咸卦兌上艮下也,不知倒易為恒,則又震上巽下矣。上經卦一層,下經卦二層,未嘗均等。而圖繪儼然何也。

易卦原無數,其有數者總以《大傳》卦位為言,如坎之一,乾之六,以坎位正北,乾位西北,與鄭康成所註大衍之數「天一生水于北,地六成之」相合,故云:若乾一兌二,何據乎?陳摶作先天圖位,因兩儀四象畫卦而設,故陰陽老少並非四象,而圖以四象為老陰、老陽、少陰、少陽,因之以乾為老陽,坤為老陰,震坎艮為少陽,巽離兌為少陰。若據唐崔憬老少之數,則乾九老陽,震七長陽,坎五中陽,艮三少陽,坤六老陰,巽八長陰,離十中陰,兌二少陰,與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之數全然不合。若以揲蓍之老少言,則乾九老陽,坤六老陰,震坎艮皆七少陽,巽離兌皆八少陰。其于乾一兌二諸數又不合。然而揲蓍之數,宋人所稔講也。乾九坤六,兩少七八,程朱諸儒皆取用為說者也。于是巧為曲全者,造作四象八卦位數圖,謂位從一至四順數,從九至六逆數,乾為太陽,則位一而數九。巽離兌為少陰,則位二而數八。震坎艮為少陽,則位三而數七。坤為太陰,則位八而數六。其位無五而數無十,正以合之圖書八卦中央無位數之旨,可謂匠心巧妙矣。然以合之先天之數,則乾兌離坎艮坤,六卦尚可強合,而以震三之數當位二數八之陰,巽五之數當位三數七之陽,則鵠黑烏白矣。六經以聖言為主,非聖之言,雖多方鏝飾,無一而可。若卦位之數,經無明文,但就《說卦》推之,則震一巽二,離三坤四,兌五乾六,坎七艮八,此斷斷不易者。

卦位無數,蓍莖有數,故易之有數始于揲蓍。然其數則夫子自言之,無容後人增減者。其曰「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謂揲蓍法以四莖起揲數,老陽數九,以四乘九則四九三十六為一陽之數。乾有六陽,則三六一百八十,又六六三十六,合得二百一十六策。又曰「坤之策百四十有四」,謂老陰數六,以四乘六,則四六二十四為一陰之數,坤有六陰,則二六一百二十,又四六二十四,合得一百四十四策。又曰「凡三百有六十,當期之數」,謂乾策二百一十六,與坤數一百四十四,共得三百六十,與律曆一期之數相值,故曰當,非謂易數必合曆數也。乃又曰「二篇之策萬有一千五百二十」,謂上下二經六十四卦,該有三百八十四爻,而陰陽各半,則陽爻一百九十二,每爻三十六,可得六千九百一十二策。陰爻一百九十二,每爻二十四,可得四千六百八策,合之為一萬一千五百二十。其云當萬物之數,以無象可當,則取其盈數,約略指之曰萬物,其不得再指,曆數可驗也。宋人拾得舊儒凡卦皆反對一語,以為屯反為蒙只是屯卦,需反為訟只是需卦,于是將六十四卦中可反對者合并之,凡五十六卦,竟并作二十八卦,而以乾坤坎離頤大過中孚小過八卦不反對者通計之得三十六卦,乃即此三十六卦中計其爻該有二百一十六,于是二百一十六其六十之策共得一萬二千九百六十策,因繪圖立說,名為《周易六宮圖》而大斷其說曰「周易全數萬有二千九百六十策,當邵氏《皇極經世》十二萬九千六百策一元之數」*,是夫子之言非矣,且不知其以二百一十六乘六十之數,所謂六十者何數也?夫反對之例,創自文王,而夫子于《雜卦》言之,前儒又言之,原非宋人創說,可不必多方曲求,過作狡獪。若六十四卦則儼然在列,周官太卜三易明云「連山、歸藏,周易其經卦皆八,其別卦皆六十有四」,而宋人敢曰周易三十六卦,《周易》全策,夫子明明指定之曰萬有一千五百二十當萬物之數,而宋人敢曰《周易》全策萬有二千九百六十當邵氏《皇極經世》一元之數,其離經叛道可謂極矣。羲文作易,未嘗為律曆設,其云當一期之數,偶然以數適相當,故云。觀其後祗曰萬物可知。若止作律算,盈萬累億,則一天文生能之,即不然,一會計吏能之,曾何足以難。儒者而愚者,輒以加一倍法為神奇,一似夫子翻有所未解者。故吾謂:律呂之學亡于備數,推易亦然,非虛語也。

*編按:「周易六宮如」之說,出自朱元昇《三易備遺》。

乾坤二策,其數正合三百六十,以乾二百一十六,坤一百四十四,合之剛三百六十也。其他屯蒙需訟四卦,則屯蒙二陽,需訟四陽,合得六陽,屯蒙四陰,需訟二陰,亦合得六陰,正與乾坤二卦六陽六陰相合,則其數亦自應三百六十,此不須計也。又推之師比小畜履四卦,師比一陽五陰,小畜履一陰五陽,又適與乾坤六陽六陰合,亦適得三百六十之數。遂妄起推測,以為上下經序卦之例,皆以三百六十數為度。自邵氏闡先天圖後,凡南宋言易者,爭相趨附,乃作上下序卦例圖,于以合于《皇極經世》運會之數,及推之泰否同人大有四卦,則泰否三陽三陰,同人大有五陽一陰,合之得八陽四陰,共四百一十四策,是必退其贏以合之三百六十。謙豫隨蠱四卦,則謙豫一陽五陰,隨蠱三陽三陰,合之得四陽八陰,又必增其缺以合之三百六十,則全易萬有一千五百二十之策,原合上下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數,而統成之,既可那移,則雖乾坤倒排,六子混列,彼此那移,何嘗不合,而以之定序卦數例,此欲效狙公狡儈作暮四朝三之術,而又不能矣。宋人竊前儒一說,遂矜為獨得,即以此反訾前儒,及其既而浸淫無忌,竟纂易聖言,而不之過。然倒底紕漏,向使京焦施孟之徒,有一于此,則華山授受,何處駐足。況邵蔡後人之璅璅者與。

揚子《太玄》分大衍之數以三八為木,四九為金,二七為火,一六為水,五五為土,此即鄭氏大衍之註所由昉。但鄭氏一六合水,二七合火,三八合木,四九合金,五十合土,一生一成,俱全舉其數。而《太玄》五五生成兼并,在五則有名而欠其實,在十則得實而亡其名,蓋以生數之極即成數之本,故六七八九俱從五數重累之,如五加一則為六,故六與一合,以六即一也。五加二則為七,故七與二合,以七即二也。至加三為八,加四為九皆然,則五加五為十,不必言十,而十在其中,以五五即十也,亦不必言五而五在其中,以五五為十則一五為五也。故夫子言大衍之數,明知為五十有五,而實指其數,然又闕五數,而曰五十,則正以生成全數,本末交互處概言之,以合之揲蓍之策已耳。若太乙下九宮法,今之冒稱洛書者,謂太乙不再居中宮,而有五無十,則又失大衍數矣。揚子五五正與夫子說有合,而予作《仲氏易》時,仍不用之者,以五位相得本文自具,必欲暴白其闕五之故,恐聖言亦無是耳。

虞仲翔以納甲闡五十五數,謂甲乾乙坤,相得合木。丙艮丁兌,相得合火。戊坎己離,相得合土。庚震辛巽,相得合金。天壬地癸,相得合水。其言天地者即乾坤也。蓋十日之數,自甲至癸,即自一至十。乾納甲壬,以甲一壬九,皆乾數也。坤納乙癸,以乙二癸十,皆坤數也。自是而震納庚數七,巽納辛數八,坎納戊數五,離納己數六,艮納丙數三,兌納丁數四,于以合于五位相得,原數亦俱,彷佛此本漢儒舊說,而宋人多宗之者。若劉牧竊襲虞鄭兩家之意,以一六合坎,二七合火,三八合木,四九合金,其為八純者本之康成。己得四十數而以中央五十則倣之仲翔天地之數,以為天九地六合為十五,共五十五數,則天地乾坤各分位數,與虞氏之祗合卦氣者又有礙矣。天地即乾坤,支干圜轉,位無一定,故數無一名,豈可以《大傳》所定卦位,而乾坤天地,雜見錯出如是者,陳氏之徒,務為新異,而不知其不合如此。

馬季長論大衍數謂:太極生兩儀,兩儀生日月,日月生四時,四時生五行,五行生十二月,十二月生二十四氣。太極一,兩儀二,日月又二,于以合于四時五行十二月二十四氣之數,則剛得五十。其用四十九者,以太極不動也。天數地數合五十五,此夫子自作大衍之數之註,而別取日月時氣以實其數,固已非是,且其稱太極為北辰,本漢儒《易緯》習說。然而北辰生天地可乎?北辰樞機,轉旋天地謂之運猶可,謂之生則豈其然。

有以律呂配易者,亦祖馬季長說,謂:太極配黃鐘,兩儀配陰陽二律,日月配二變,四時配四清聲,五行配五聲,十二月配十二律,二十四氣配二十四調,已剛得五十之數矣,于是以七聲衍七調,為其用四十有九,以七聲乘十二律,為其別六十有四,以三百六十律為三百六十策,當期之數。其于說非不巧合,然以之言易,于易理無與。以之言樂,于樂聲無與。則何必然矣。算律而律亡,今乃以算律者而移之算易,易焉得不長晦耶。

鄭康成註「天地之數五十有五」,以一二三四五為五行生數,六七八九十為五行成數,合五十有五,其所以闕五為大衍數者,以五行生成,兩兩并合,則五行各氣,其分有兩,其并即一,故曰五行各氣并,氣并而減五是也。朱漢上不解其說,而以氣并為氣通,謂十日十二辰二十八宿,皆有五行之氣通于其間,共五十五數,而去五數為五十,此與京房、《乾鑿度》說俱合,然全非鄭說,強以坐之,不可為訓。且五行之氣既已通之,何故又去之,亦不可解。

荀慈明謂:卦八爻六,以六乘八,六八四十八,加之乾坤二用為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者,以潛龍勿用也。夫乾坤二用,宜有十五。劉長民以二用十五加八卦四十共五十五,正此數也。若以用進一,以勿用退一,則師之上六小人勿用,蒙之六三勿用取女,皆當退一爻矣。豈有此理。

大衍之數夫子但言乾坤之策而不及六子,以揲蓍之法老變少不變。乾老陽,坤老陰,老則當變,故及之。若以二少言,則少陽數七,以四揲相乘,則四七二十八,每卦六爻,六其二十八則一百六十八也。少陰數八,以四揲相乘,則四八三十二數,每卦六爻,六其三十二,則一百九十二也。以一百六十八合之一百九十二,則猶是三百六十日當期之數,與乾坤無異,故震巽坎離艮兌六子雖老少不同,而其為三百六十策則八純皆同。故究推其極,則二篇之數,少陽策二十有八,凡一百九十二爻,為五千三百七十六策。少陰三十有二,凡一百九十二爻,為六千一百四十四策。合之亦萬有一千五百二十,當萬物之數,與乾坤二老之策無異。然其數亦止于此,若再推則又律歴家之事,非易義矣。宋劉牧受陳氏之教,然猶謂經惟舉乾坤二老三百六十之數,而不及他卦,疑卦氣直日之說為非是,況其他乎。

鼎之九二曰「我仇有疾」,王弼以六五為九二仇,則以二五本相應。且鼎以大壯之五剛為二所易*,則二為我匹,其說是也。若虞氏以九四為二仇,而《程傳》以初六為二仇,則雜亂矣。無論五為二應,且為二易,二必匹五,而即以有疾推之,惟六五居離中而離伏坎位,坎為心疾,故有疾。若初四則何疾之有?朱漢上引偽《子夏傳》以為二與四為仇。四以近權惡我專任怨耦敵我,則既襲仲翔舊說,而又以仇為怨恨,倍失之矣。隋時偽《子夏傳》以五為仇,且註曰:君子好仇。見陸氏《釋文》。而宋時偽《子夏傳》則偽之又偽,反以四為仇,且以怨耦曰仇為解,則正相矛盾。緣後之作偽者,不深考舊文,凡唐儒所引者,皆不之顧,故並無一合,而漢上引以解經,豈不舛乎。

*編按:此以卦變說鼎九二,但有誤。然而大壯若要變鼎,應是上六與初九交換。九五之剛與二易而成鼎者,應該是遯卦九五與六二交換為是。

范諤昌疑《彖傳》非孔子作,以乾《彖傳》大哉乾元諸語《文言》又從而讚之,如時乘六龍以御天也,雲行雨施,天下平也。夫子不應自讚其語。然明夷《彖傳》直以文王箕子對衍作彖,則謂之文周舊文,不得矣。若謂諸《象傳》今所稱大象、小象者皆周公作,則更不然。從來一卦總名,原有卦辭,如《春秋傳》史墨對趙簡子曰「在易卦雷乘乾曰大壯」,類此即大象也。亦皆有每爻小象辭,如陳文子斷困之大過,引困象辭曰「困于石,往不濟也;據于蒺藜,所恃傷也。入于其宮不見其妻凶,无所歸也」,類此即小象也。緣此時,孔子大小象辭俱未見于世,而在夫子之先,又必先有大小象辭,一如夫子所讚例,故云云。若周公原文,則凡《春秋傳》卜筮所引,必早及之矣。夫子十翼,其數目雖互有參錯,然其云夫子作,則自漢迄今無異詞者。宋去古甚遠,何足知之。諤昌陳摶門人。

艮為門闕,故凡言門者必有艮象在其中。惟同人初九「同人于門」本卦無艮,不知同人從姤來,姤初移二,則初與二皆陰爻,連三為艮為門,此推易法也。虞仲翔謂「乾為門」,此本《大傳》「乾坤其易之門耶」語。然同人五爻皆乾,而以初同于四為出門,則于象有未安矣。若乾為門,不補入《說卦》者,以《大傳》已有易之門語,則不必補耳。他倣此。

《論語》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往惑于范諤昌說,以為非夫子作,豈有夫子贊易之語,而曾子可直竊師說為己說者。既而讀何晏《論語集解》,知此與上節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連作一章,則子既以在位為言,而曾子即引子贊易之詞以為之証,此與「牢曰:『子云:吾不試,故藝』」正同,但彼有子云,而此不加子曰者,以此上獨係子言,無太宰子貢雜說,則不必又加子曰以別之也。且或此句係古象詞,而夫子偶襲其句,如《文言》「元者善之長」類,故曾子亦得引其言為証,亦未可知。不然,焉知曾子為此言時,必在夫子贊易後,為夫子語耶。

易小帖卷三